在對付厲的態(tài)度和你當初對他們時很像嗎？我觀察過你很久，我也知道你的特質(zhì)——你總是在好奇，并且奔波在滿足好奇的路上。任何事、任何人，只要能勾起你的好奇心，你就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毫不吝嗇地花費時間、精力、金錢，就為了搞清楚那些你沒理解的事。這個習慣本身并不是什么壞事，問題是，等你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呢？那個惡魔、半鴆妖、山精……你后來和他們怎么樣了？你和他們還有聯(lián)系嗎？哪怕和其中任何一個？”

“……基本上，都絕交了?！比A非不太自在地舔著嘴唇，“這不是我的鍋。是他們……到后來，他們總會做出一些不太讓人高興的事情?！?/br>
“半鴆妖想要和你交尾，而那個惡魔和山精，則想要把你帶回他們的家鄉(xiāng)，我記得是這樣的，沒錯吧?！?/br>
“差不多吧。”華非不情不愿地點了點頭，“所以說，這絕交也不是我的問題啊……”

“它就是?！睏顜熌嗫隙ǖ溃瑩纹鹕碜?，隔著鏡片緊盯著華非，“你的這種接觸方式，從本質(zhì)上就是有問題的。你因為好奇而靠近那些人，想要看透他們、了解他們，而就在你為了更好地觀察他們而使勁渾身解數(shù)的時候，你這個人對他們而言其實也是開放的，你能理解這點嗎？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在那個階段，你根本就不會拒絕他們走進你的領(lǐng)域，因為你本能地知道，只有你先接納了他們了，他們才會接納你。但是非非，這樣的相處模式是很容易誤導人的。你由著他們在你的體內(nèi)深入，這是會給人錯覺的，這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跟你夠親密了，甚至會覺得，你就是屬于他們的。然而當他們試圖與你更進一步的時候，卻會被你毫不猶豫地推開，因為你想探索的答案已經(jīng)都有了，你的好奇心已經(jīng)得到滿足了，你已經(jīng)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了。你會選擇抽身離開，然后勒令他們從你領(lǐng)域里退出去，連一個腳印都不讓他們留下?！?/br>
“……嗯?！比A非默了片刻，咬了咬唇，“你這話聽著可有些奇怪了，搞得好像我才是使壞的那個一樣，還是那種爽完了就跑的……渣男?！?/br>
“你是不是渣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這種關(guān)系里，最后更受傷的那個肯定不是你?！睏顜熌嘤肿亓艘紊?，雙手交叉墊在頷下，語氣復又平緩：“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遍。非非，你和付厲，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華非的喉頭滑動了一下，眼神微閃，沒有回答。

“我不清楚那孩子究竟是個什么來歷，但我看得到，在他的眼里，有孤獨。不是那種遺世而獨立的孤獨，而是像在尋求什么東西一樣?！睏顜熌嗬^續(xù)道，“你總在說什么‘電視里’，那你應(yīng)該知道，在電視里，像他這樣孤僻的人是非常不好接近的，也是非常容易受傷的?！?/br>
華非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過了許久，他悶悶道：“我不會丟下他不管的。”

“又或許，你可以稍微遏制一下你旺盛的好奇心，然后慢慢地拉開一些距離?！睏顜熌鄿睾偷亟o出了自己的建議，抬手摘下眼鏡。他身上終究還是有些地方不像人類的，比如那雙眼睛，過大的眼青部分總會給人一種美麗而又古怪的感覺。

華非盯著那雙眼睛看了片刻，倏然起身：“付厲現(xiàn)在大概餓了，我該領(lǐng)他去吃午飯了，教授，先告辭了，再見。”

說完，他快步朝著門邊走去，手剛碰上門把手，身后又響起了楊師泥的聲音：“考慮一下我的話吧，孩子，不僅是為了你自己好?！?/br>
半轉(zhuǎn)過身子，他注視著華非的背影，輕聲道：“而且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當下的行動，永遠比未來的設(shè)想更有意義，也更靠譜?！?/br>
回應(yīng)他的，是辦公室大門被輕輕關(guān)上的聲音。

第66章毀約師（1）

華非一出門，首先看到的就是安靜坐在位置上的付厲。他還在那兒戴著耳機看視頻，面前就是那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木乃伊。華非下意識地就朝他走了過去，走到半途，突又停住，不知想起了什么，臉上顯出些不太自在的神情，轉(zhuǎn)頭似要往回看又生生頓住，猶豫了一下，干脆轉(zhuǎn)向了木乃伊，嘴里還解釋給誰聽似地輕輕咕噥著“驗貨”、“不好退換”什么的。付厲頗為不解地抬眼看他，正想低頭再去看手機里的“湘西趕尸專題課程”，忽聽華非低低叫了一聲，忙又抬起頭來：“怎么了？”

“包裝壞了……”華非不太滿意地說道，目光盯著包裝盒上的一個裂口。他記得之前好像沒看到有這個的。

……算了，管他呢，東西沒壞就行。華非安慰了自己一句，聳了聳肩，上前把包裝給拆了。付厲見狀，摘下耳機站了起來，幫著他一起拆包裝，拆出來一個干巴巴的尸體。他從頭到腳地將那個干尸打量了好幾遍，眉頭往中間靠了靠：“這就是你殺的那個木乃伊？”

“嗯啊?！边@句話華非其實沒怎么聽清楚，胡亂答應(yīng)了一句，然后就開始圍著木乃伊轉(zhuǎn)圈圈，腦中揮之不去的，仍是楊師泥所言的只言片語。在轉(zhuǎn)到第三個圈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了，看向付厲道：“你覺得我渣嗎？”

付厲：“？”

“……算了，當我沒說。”華非也不知在沮喪些什么，嘆了口氣，復又低下頭去，開始認真檢驗起手邊的木乃伊，口中閑扯道：“這是我畢設(shè)要用的，想研究木乃伊膏的傳承與改良來著……等好久了呢。以前能買到的都是殘肢，質(zhì)量也不太好，正好看到有家巫師店上了新，優(yōu)惠力度還挺大，就趕緊給搶回來了?！?/br>
“買的？搶的？”付厲的眉頭又開始打結(jié)了。

“呃，準確來說，就是買的。網(wǎng)上買的。”華非簡單解釋道，從付厲手里拿過了自己的手機，開始圍著木乃伊拍照——店家說了，曬圖好評，返紅包。

所以說不是殺的？付厲糊涂了，忽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他將手機掏出來一看，抿了抿唇，又一言不發(fā)地把它給塞了回去，手才離開口袋，兜里的手機又瘋狂地震動起來，這回來的卻不是信息，而是電話了。華非奇怪地看著他：“怎么了？有人sao擾你?。俊?/br>
付厲搖了搖頭，模樣看上去不大高興，抱著胳膊，像是在糾結(jié)著什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臉不情愿地又摸出那個震個不停的手機，在屏幕上劃了下。

“……喂？”他對著手機說道，樣子不是很自然。這手機是華非第一次見他時他就帶在身上的，然而付厲很顯然并不是很懂得如何使用它，打字不熟練也就算了，打起電話來也磕磕絆絆的，屏幕總拿得距離臉龐幾厘米遠，仿佛一旦貼上去，就會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從耳機孔里鉆出來去咬他的耳朵一樣。

華非拍完了照片，邊安置著木乃伊邊側(cè)頭看他，比著口型道：“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