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去也睡不著，只得悄悄起床到樓下客廳——萬幸的是，客廳有個吧臺，里面有不少酒。我拿出瓶香檳，自斟自飲起來。

    煙酒茶全沾，我這個女人看來是沒救了。

    其實，范哥的事情，還是給我很大的感觸。情深不壽，那么，情薄才能長久嗎？曾經(jīng)有人說，誰會那么傻，和最愛的人結(jié)婚。我想我就是那個傻子，一個大傻子?？墒?，任何一段感情，都是不平等的，總要有人愛得深些，世界上總需要我這樣的傻子。

    越想越頭疼，越頭疼越喝更多的酒，越醉就越會多想，這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

    在半醉半醒之間，一雙手忽然輕輕奪去了我的酒瓶，我醉得已經(jīng)睜不開眼睛，但我知道來人是誰。就算是我閉著眼睛也知道這個人是誰——當(dāng)你愛了一個人8年之后，他頭發(fā)在房間中飄動的氣流你都能感覺到。

    別多想，每個人的故事，都是不一樣的。唐宋的聲音在我的醉意中聽來格外朦朧。

    原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我所擔(dān)心的。

    我轉(zhuǎn)過身，第一次主動抱住了他，他站立，我坐定，所以我雙手環(huán)抱著他的腰，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唐宋，我的唐宋，我愛得甚苦的唐宋。

    如若我是優(yōu)婆夷，那么這個叫唐宋的男人，他便是我的佛。我想要的，所念的，追隨的，信奉的，只有他，唯有他。

    漫長的時間洗刷不去我的執(zhí)念，我秉持著心中的小希望堅持到了如今，人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不是不回，而是苦海的彼岸，有著比回頭更吸引我的那個人，即使是虛妄，即使是鏡花水月，我也心甘情愿。

    我感覺到自己被一雙大手抱起，像是躺在一艘小舟上，在無涯的海面漂浮，微小的波浪動蕩著我的身體。

    我沒有睜眼，只感覺身上的束縛逐漸被解除，像是初生的嬰孩，身無一物，卻不為俗世所束。

    此刻，便是圓滿。

    男人是一個半圓，女人是另一個半圓，兩個半圓合為一體，即是圓滿。

    我與唐宋，正在進(jìn)行著這種圓滿。

    手是心，心是手，我滿心全撲在他身，有著十指的心，撫過光滑的肌膚，堅實的肌rou，鮮明的五官輪廓，還有我不熟悉的男性之地。

    我的心內(nèi)，是他的灼熱，是他的膨脹，是他的堅硬。

    白色柔軟的大床是無邊的苦海，我們兩人在苦海之中翻滾，先是細(xì)微的波浪使我們搖晃，手與心開始升溫，風(fēng)浪開始襲來，我們翻來覆去，我們緊擁著彼此，他親吻我的手，我的眼，我的心。我是一初生的嬰兒，將所有的純潔奉獻(xiàn)給他。而他是圣潔的佛，汲取著我這個貢品。

    我心內(nèi)的空虛，名字叫唐宋，我聽見自己心內(nèi)的吶喊與尖叫，吸引來了狂風(fēng)暴雨，波浪滔天之中，我渴望著他的填補(bǔ)。

    他用自己的半圓，與我重合，兩圓相合的瞬間，苦海之上，浮出一絲純潔的鮮血，那是為了度過苦海的犧牲，那是達(dá)到圓滿的奉獻(xiàn)。

    兩個半圓的重合，是艱辛的，任何的圓滿，都有苦痛。海上的風(fēng)浪，經(jīng)過最后的爆破，逐漸平息，逐漸成為微小動蕩的波浪。

    我在疼痛，疲憊，醉意中睡去。

    我又做了那個永遠(yuǎn)沒有結(jié)局的夢，濃霧的森林中，我看見了那個人，我離他很近，這次，他沒有走，僅僅只是背對著我，我想伸手，卻遲遲不敢，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種恐懼甚至壓得我從夢中醒來。

    睜開眼，天剛蒙蒙亮，我的身邊是唐宋，我們?nèi)锹鉤_^身，昨晚我并沒有醉到不省人事，我清楚地記得發(fā)生了什么，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意志進(jìn)行的。可是當(dāng)睜開眼，看見這一切，心像是被壓上了夢中的恐懼。那個夢的情緒居然延續(xù)到了現(xiàn)實之中，我深吸口氣，跳下床，穿好衣服，直接沖出了門。

    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沒有對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感到后悔，我只是感到一陣恐懼，那恐懼迫使我離開唐宋。

    我跑到鎮(zhèn)上，招了一輛出租，談好價錢，讓他送我回城區(qū)。

    從車后視鏡中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狼狽，像是只受驚的兔子，頭發(fā)散亂，眼神驚惶，這根本就不是大綺。

    我蜷縮在后座上，止住顫抖，靜靜等待著司機(jī)將我送回那個熟悉的地方。

    車在市中心停下時，手機(jī)上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全是唐宋的，我并非故意不接，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明我逃離的原因。

    這原因，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

    19

    站在毒辣日頭下，我額頭上浸出一層薄汗，可卻沒覺得熱，骨頭縫里還是冷，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現(xiàn)這種狀況，小時候頑皮將外公珍藏的名畫撕毀一個角也沒這么驚懼過。

    我想再不找個人說話，我是要崩潰的，閨蜜此時不用，更待何時，拿起電話我就追到了美國。

    拐彎抹角不是我的專長，等那邊一接通，我就直接道，我第一次破了，給唐宋了，案發(fā)時間是昨晚，不，是今早。

    那邊出現(xiàn)了幾秒鐘的沉默，然后一個暗黑的男聲響起，大綺姐，恭喜，明天今日我?guī)湍汩_party慶祝。

    這才曉得電話是段又宏那背時娃子接的，這廝追到美國了，敢和迪拜皇親搶女人，有魄力。

    唯一在那邊搶過電話，道，大綺，啥事。

    我將不知是昨晚還是今早發(fā)生的事情通通告訴了她，唯一沉吟片刻，道，大綺，你是非要在他身上死得尸骨無存才甘心是吧。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跑。我沒理會唯一的詛咒。

    還有為什么，不就是你怕唄。唯一打個哈欠。估計是昨晚跟段又宏滾床單滾得身心俱碎。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嘴硬。

    你怕，大綺，你怎么不怕，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陰^_^道。你那顆骷髏心早八百年就在唐宋那躺著，就靠著一點自制力在那裝淡定，現(xiàn)可好，你的心全融在他的血里rou里，我看你還用什么在他面前裝不愛。

    唯一一襲話將我擊打得淋淋漓漓的。我嘆口氣，秦大綺你就裝傻吧，可不就是唯一這話嗎？你在怕，怕的是自個的淡定再也裝不下去了，怕的就是自己的嫉妒會像夏季的蒼蠅一樣繁殖增長。人的心是滿足不了的，原本是怎么想的，就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看慣了，又想著嫁給他，近近守著他，守完了，又想著再再再近一步，肌膚之親，之后呢？要了他的身體，接下來要的就是他的心，先是一絲就可以，再下來，是一小半，又下來，一小半滿足不了了，得一大半，最后，一大半在你眼中也是殘缺，你要全部。得隴望蜀就是專門為人類發(fā)明的。

    可是，人家給不了你全部，所以就開始傷心難過怨天尤人。

    我告訴自己，秦大綺，你的末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