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察覺到對面房間，鐵門的貓眼上看出來的目光。那是陳晟家的隔壁，前一日剛搬來了新鄰居，這個神情木然的男人站在門前，已經(jīng)朝外看了很久，從男學(xué)員的依依惜別，到楊真的死纏爛打。

然后光亮滅了，那男人拉下了貓眼上的小閥。

4

周五那天晚上天色不錯，健身房面朝河面，平時泛灰的河面被火燒云鍍了一層金鱗，走在窗邊的所有人都染上了夕陽溫暖的色澤。

左軼站在窗邊，俯身做熱身壓腿，一身冷肅的黑衣被堪稱璀璨的殘陽光輝包裹了進(jìn)去，直起身來的時候，就像西方神話古老的宮殿里被鍍了層金邊的黑色神像。而落日的光芒太冶艷，掩埋了他木然而冷漠的臉，又給了旁觀者一些溫暖的錯覺。

同事對陳晟壓低聲道，“新來的？看著還不錯，你吃過了？”

陳晟低頭綁著護(hù)腕，因為煙癮上來了，所以有些煩躁，“這種東西他媽的吃著沒趣，沾上還扯不下來?！?/br>
同事笑了笑，“你說的那東西是楊真吧？人家對你可真不死心，昨天又來了一趟，跟他說了你不在，還是在門口等了兩小時。“

陳晟冷笑了聲，沒答他。

那人悻悻道，“行了吧，你就沒把楊真當(dāng)‘東西’。你正眼瞧過誰？幸好我不是0，不然也被你搞死了?！?/br>
正說著話，前臺突然一陣喧嘩。一個小胡子男人推開了阻攔的員工，大步闖了進(jìn)來，迎著陳晟就是一拳。

陳晟一偏頭躲了過去，小胡子那一拳便直直地砸到剛才說風(fēng)涼話那位同事臉上。這位同事雖然性子婆媽嘮嘮叨叨，卻是位比陳晟還要虎背熊腰的健壯大漢，硬生生挨了一拳，臉都沒偏一下，罵了聲娘就準(zhǔn)備回?fù)?。結(jié)果來者跳開一步，轉(zhuǎn)頭下一拳又奔陳晟去了。

陳晟迎面用左手握住了他拳頭，把他整條胳膊都擰得青筋暴露，皺著眉頭鉆研了一會兒對方的小胡子，確認(rèn)沒什么印象，于是右手一拳砸了過去，正中那張陌生的臉。

乓一聲重響，然后稀里嘩啦一陣清脆。那人撞破墻上的落地鏡，跟著一堆碎玻璃栽到地上。

后面一女人追著跑進(jìn)來，正好看見陳晟一拳揍飛了自己老公。這位小姐一點(diǎn)心疼沒有，倒被行兇者的帥氣瀟灑迷呆了眼。愣了兩秒，才記得尖叫。

小胡子暈頭轉(zhuǎn)向地從碎玻璃渣里爬起來，一臉鼻血，沖著陳晟就要再戰(zhàn)，被幾個員工攔住——不是怕他打中陳晟，是怕他被陳晟再一拳揍死——撕心裂肺地怒吼大罵，大意是不要臉的健身教練勾搭他老婆，給他戴綠帽子，有本事當(dāng)小白臉，有本事出來決斗。

他老婆——正是前幾日健身時主動示好慘遭拒絕的那一位——尷尬無措地站在那里，連上輩子的臉都要丟盡，幾乎要哭著求自己老公趕快回去，別在這里瞎鬧。

陳晟冷面長身立在那里，聽他唧唧歪歪大罵一通，只回了一句，不是對他，是對他老婆，“嫁了這種貨，難怪你出來當(dāng)婊子?！?/br>
那女人愣了一下，一張俏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你說什么？！”

陳晟沒理她，轉(zhuǎn)頭對那張牙舞爪的小胡子冷笑，“老子對你老婆這種saoB沒興趣。別拿賤貨當(dāng)寶！”

夫妻倆豬肝臉一雙一對，相映成趣。

鬧鬧騰騰半個小時之后，經(jīng)理好說歹說把這二位的送走，一看破碎的玻璃，再看走得所剩無幾的顧客，臉都綠了，回頭就沖陳晟發(fā)脾氣。

“你的私生活我懶得管，但是不能影響公司業(yè)務(wù)！你自己算算這兩年多少人來鬧場子！全是你那些破事兒！陳晟！我告訴你，我受夠你了！下次再有這種事兒，你……”

他瞪著眼睛，原本是準(zhǔn)備罵出些“你趁早給我滾蛋”之類的說辭，只是對上陳晟冰寒冰寒的面色，再想到對方優(yōu)秀的業(yè)績，那話噎了一下，就咽了回去。張牙舞爪了一會兒，恨恨地就走了。

其它看熱鬧的同事紛紛散去，而無辜替陳晟挨了一拳的那位，留下一個“還是大哥你拽，經(jīng)理都拿你沒辦法”的眼神，郁悶地也跑了。

陳晟低頭拆護(hù)腕，準(zhǔn)備順勢提早下班。一回身，一個人黑壓壓地站在那里，木著臉問，“可以開始了嗎？”

原來是一直面無表情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左軼。

陳晟皺了眉，“你沒走？”

“約了七點(diǎn)到九點(diǎn)，現(xiàn)在七點(diǎn)四十了，”左軼木著臉道，“九點(diǎn)之后你要延時四十分鐘?！?/br>
陳晟冷笑著看他，覺得怪胎年年有，不是太出奇。重新綁上護(hù)腕，還真跟他算了延時。

空蕩蕩的健身房一角，就他們兩人對著沙袋練揮拳。

拳套擊在沙袋上的聲音沉悶而深重，冰涼的汗水從左軼臉上淌下來，是他木然的面色上唯一的光亮。他專心揮拳，耳朵里聽見陳晟夸贊，“爆發(fā)力不錯。”

陳晟很難得夸人，指導(dǎo)了他幾個動作，研究了他一番，道，“你底子還行。打拳基本功很重要，但也要學(xué)會用巧勁?！?/br>
他看著左軼在他指導(dǎo)下接連揮了幾十拳，終于在聽到最后一聲擊中沙袋的悶響時，挑眉冷哼了一聲，算是言語簡略的贊賞，“學(xué)得還挺快?！?/br>
滿頭大汗的左軼停下動作，抬眼看了看他。目光很深，藏了很多東西。尋常人看了會覺得壓抑。

但陳晟并不關(guān)心他有怎樣的復(fù)雜心緒，壓根連看都懶得看。

練習(xí)完畢，洗澡換衣服，出來已經(jīng)十點(diǎn)多，陳晟拎著背包往樓下走。左軼一身筆挺西裝，背影高而瘦削，站在人煙稀少的樓梯拐角處等他。

陳晟從他身邊路過，被他喚了一聲，“教練?！?/br>
剛一回頭，沾了麻醉劑的紗布就捂了過來。

陳晟一偏頭躲過，剛要揮拳出去，就已經(jīng)連人帶包摔到了樓梯上，咚咚往下滾了一整層，腹部生痛，半個身體摔得近乎麻痹——左軼活學(xué)現(xiàn)用，竟然用他剛才教的那一拳，直接將他揍得滾下了樓梯。

忍著周身劇痛，他一翻身躍起，順手撈過背包向走過來的左軼砸去，然后揮拳直上。但是擊過去的拳頭竟然落了空，左軼閃到他身側(cè)，扣住了他手肘的曲池xue和尺筋。

對方一擰一按，他整只手瞬間鈍麻脫力，接著整個人被扣著脖子向后仰倒，撞進(jìn)對方堅硬的胸口。左軼一邊捏住他腦后頸筋，一邊慢條斯理地將那張沾藥的厚紗布又捂了上來。

頭痛欲裂，每掙扎一下都聽到后腦脊椎嘎吱作響，完全無法動彈。整個過程幾乎沒發(fā)出什么聲響，也沒有激烈的動作。他被制住各種恐怖怪異的地方，一身健壯肌理，各式搏斗技巧，毫無用武之地。

這家伙絕對練過，剛才那些生澀，都他媽是裝的！

陳晟雙目怒瞪，被捂住口鼻，肌rou緊繃了幾十秒，動作漸漸小了下去，終于無聲無息。

左軼松開紗布，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