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之有。趕緊回去吧，你也是，別累著了。”

賀赫赫便微微欠身，讓小順子推著輪椅回去了。到了八人輦子旁，一名壯婦便捧了賀赫赫上輦子，舉得很是輕巧。小順子便道：“夫人似乎又清減了?！?/br>
賀赫赫見小順子如此擔(dān)憂，便打趣道：“多少人不吃飯就求著瘦呢，我天天燕窩魚rou的還胖不了，旁人羨慕都羨慕不來?！?/br>
二人回了無漏宮，壯婦便將賀赫赫捧了下來，背在背上，一路走上百級石階，才將賀赫赫小心輕放到輪椅的錦繡軟墊上。小順子才將賀赫赫一路推回寢宮，脫衣服，拆發(fā)髻。賀赫赫一手拿著那大絹花來弄，說：“那竹篾該拿來給我固定脖子才是。這一晚下來，我的頭都險些抬不起來了。”

小順子笑道：“是啊，公子頭上光是珠寶都不知多少斤了?！?/br>
“出一次門真是要人命，我再經(jīng)不起這般折騰?！辟R赫赫嘆道，“是啊，是??！累死我了！”

小順子又說：“剛剛敬親王一直暗中瞅著你，你可知道！”

“敬親王？”賀赫赫扶著脖子說，“誰？”

“就以前的二皇子啊，現(xiàn)在封了親王的?！毙№樧拥馈?/br>
“是他！”賀赫赫驚了驚，道，“我怎么沒注意到他呢?！?/br>
小順子說：“今天這么熱鬧，你又一驚一乍的，他又坐得偏僻，你沒注意到也是常事。我看他如今真是凄慘。你可知，定親王暗中逼迫他將王妃休棄，他便索性將家眷都解散了，省得到時連累別人?！?/br>
“敬親王王妃……就是二皇子的妻子……就是定親王那獨子了？”

“是啊，正是，定親王怕自己兒子會受連累，才這么逼敬親王的。”小順子又說，“定親王的兒子也是個極標(biāo)致的，身份尊貴，就是另作婚娶，也一定能找上不錯的人家的?！?/br>
賀赫赫嘆道：“我倒不擔(dān)心定親王的兒子，我只是……”

“公子還真是菩薩了！”小順子截口道，“不過是泥菩薩！今天鳳袍的事，還不夠你想嗎？小順子可是還在后怕呢?！?/br>
賀赫赫自然也是怕的，可他現(xiàn)在在丫鬟面前怎么好說，只能裝淡定：“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嗎？”

小順子卻道：“公子您是不知道，那些個大臣沒日沒夜的寫奏章說你的不是！說完你的就說玉娘娘的，也有說三公子的，在前朝里沒少說您的壞話！而且剛才啊，他們還欺負(fù)到面上來了！幸虧皇上做主，否則您現(xiàn)在啊……唉……”

“有皇上做主不就行了么。”

“我說他們一個個都您有仇似的！就是強jian了他們?nèi)摇㈢P平了他們祖墳做公廁也沒這么大的仇的！”小順子又道，“有這個功夫，不如想想怎么給陛下匡扶社稷是正理?！?/br>
那滿月宴上自然順是暗涌不斷，并不因賀赫赫父子的缺席而減少半點的火藥氣。納蘭秀艾一下子拋出了兩個炸彈，沖擊了朝野，一個是封樂無荒為國師，廢靈塔，二是要封賀赫赫為后。也就是因為如此，玉交枝留在后宮、沙青因升為昭華這兩件事倒顯得很瑣碎了。翌日，朝臣們就寫奏上疏，就這兩個決定劇烈抨擊起來。不過納蘭秀艾畢竟是個皇帝，始終有大臣是想抱他大腿的，因此一大堆被皇上提拔的朝中新秀就上表支持皇帝決定。在納蘭秀艾的堅持之下，賀赫赫仍是當(dāng)上了皇后，不過因病不掌管六宮事，而長謠也被封了清平王。

只是賀赫赫封后的那一日忙極，晨早就要起來敷面上妝。臉上先上一層潔凈油，仔細(xì)洗過了，再覆上一層薄薄的不知什么花研磨成的香粉，再來就是刷白粉。沙青因幫賀赫赫臉上的白粉刷好了后，再上腮紅，涂口紅，更挑來牡丹花鈿貼上眉心，然后便仔細(xì)畫眉。賀赫赫都不敢做什么表情，唯恐皺眉會弄皺花鈿，更怕一笑就抖下半斤白面粉來。

沙青因這邊幫他上妝，小順子便在背后幫他梳頭。這次發(fā)型的規(guī)格自然比上次宮宴高得多，要說上次是導(dǎo)彈頭，今次就是母艦髻了。小順子猛往賀赫赫頭上架竹篾，瞧那架勢活像要在賀赫赫頭上編出一只大蚱蜢來。小順子好歹架好了支架，便拿假發(fā)又是纏又是堆的，又猛力捆賀赫赫的真發(fā)，疼得賀赫赫飆淚。小順子像不要錢一樣死往他頭上摸發(fā)油，鼓搗了好久，總算作好了造型，再往上頭插上各式的金銀珠翠、瓔珞玳瑁，賀赫赫便見到自己頭上頂了一只展翅的金鳳凰，鳳凰嘴巴上還垂下了一串珍珠。

賀赫赫說：“我咋覺得這發(fā)髻不是很安全呢？好像還是有點松?。　?/br>
小順子捧來一個大匣子，說道：“當(dāng)然，這兒還有十二支釵簪沒插上，拿來固定發(fā)型的?！?/br>
賀赫赫摸著酸痛的脖子，說：“不是吧？那得多沉！”

小順子道：“沒關(guān)系啦，皇后，就這一天嘛。”

賀赫赫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度過這一天。賀赫赫頂著這個夸張的發(fā)型，穿上一套夸張的衣服，參加了一個很夸張的典禮。幸好眾人念及他是個不良于行的，因此很多過場都省了，只須被推輪椅到朝堂上，在文武百官的注視或者鄙視下接過印綬，接受了百官朝拜，就算可以了。不過賀赫赫也為此暈了一天。到晚間小順子為他捶腿，沙青因為他揉肩，都說他身體越發(fā)虛弱，要多多補益。

賀赫赫便道：“我哪里不補益了？普通燕窩人參的不說，每天都吃兩錢那西璧山產(chǎn)的白雪蔘的，怕且只有我一個?！睋?jù)聞這白雪蔘是天上壽宿君擼管后灑下來的精華，俯瞰看是點點白斑，便稱白雪蔘。本來賀赫赫是不大想吃的，但又的確有功效，只好安慰自己說，大哥不就是神仙托生嗎？我又不是第一次吃神仙的jingye了，也罷也罷。

后宮中，琴桐梓與沙青因也矛盾劇烈了。二人共同協(xié)理六宮事務(wù)，在后宮斗智斗勇爭權(quán)奪寵。賀赫赫雖然封后了，卻倒樂得一個清靜，安心在家?guī)Ш⒆?，偶爾就看看玉交枝給他排的歌舞劇，小日子可滋潤著了。納蘭長謠的身子越發(fā)見長，一日勝似一日，越來越長出沙玉因的模樣兒來。

皇帝照例來了，看著納蘭長謠，便道：“我看長謠怎么像一個人呢？”

小順子忙說：“都說‘外甥多似舅’，果不其然，與他舅父甚是相像啊?！?/br>
納蘭秀艾一笑道：“對，說的不錯，就是像他大舅父！”

賀赫赫便答道：“我本也想著，若他似皇上，那是最好的，若沒這個福緣，要像到母家上了，也是像他的舅舅們好。你看我哥、我弟，哪個不是神仙般模樣，倒教我成了綠葉?！?/br>
納蘭秀艾卻笑道：“我看皇后就很好，如果孩子長得像皇后，朕會更高興些。”

賀赫赫笑道：“然則皇上不滿意長謠現(xiàn)下這個模樣了？”

納蘭秀艾卻道：“皇后何必這么說呢？這是你我的骨rou，我哪會不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