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前三談何容易。很快，就到了瞿寧的順序，她的表現(xiàn)不算亮眼，基礎(chǔ)動作都完成得很標準，但是也止于標準了，開場和結(jié)束都有小失誤。最后分數(shù)只有85分。

    她似乎能安穩(wěn)表演完就很滿意了，下場舒了口氣，收拾著東西，把化妝包還給陶鹿，小聲羞澀道：“謝謝”。陶鹿正看著接下來上場的齊珊珊表演，隨手接過化妝包來，隨口道：“沒事兒?！?/br>
    卻見齊珊珊脫去運動服外套，露出里面露背的銀白色鑲水鉆考斯藤來，用的曲目竟然是當年陶鹿拿下世青賽冠軍的經(jīng)典曲目：追夢無悔（The impossible dream）。配樂響起的瞬間，陶鹿的身體本能地燥熱起來。

    這支曲目的編舞節(jié)奏快，難度大，銜接滿，動作之間可以說是毫無喘息之機。當初陶鹿完美干凈的演繹，驚艷全場，實力碾壓，世青賽冠軍可謂實至名歸。而這場編舞對選手體能要求也很高，否則無法支撐穿插在本就高難度動作之間的兩處阿克塞爾四周跳，很容易出現(xiàn)落地不穩(wěn)，甚至跌倒等情況。

    望著場中旋轉(zhuǎn)跳躍的齊珊珊，陶鹿一時恍惚，仿佛穿過兩年的時光，望著曾經(jīng)的自己。只是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沒法像當初那樣自如演繹這支超高難度的曲目了，反倒是齊珊珊——齊珊珊穩(wěn)健地結(jié)束了第一個四周跳，然而腳下節(jié)奏已經(jīng)有些亂了。陶鹿看出她的緊張，不知不覺捏緊了拳頭，一周繞場之后，結(jié)束前最后一個四周跳，齊珊珊用刃不穩(wěn)，摔倒在冰面上，出現(xiàn)了大失誤。

    電子顯示屏上的分數(shù)無情顯示著：85分。

    與瞿寧一樣的分數(shù)，目前是并列第二，第一的是92分的云馳。

    齊珊珊臉色通紅下場，垂著眼睛誰都不看。

    李薇薇立刻上場。

    陶鹿看了齊珊珊一眼，如果不是最后的大失誤，齊珊珊大約會是滿場最高分。李薇薇的表演是優(yōu)秀的標準節(jié)目，無愧她省隊第一的稱號，但是卻沒有特別亮眼的表現(xiàn)。最終分數(shù)，竟然也是85分。

    至此，瞿寧、齊珊珊和李薇薇的分數(shù)都是85分。

    三個人面色都復(fù)雜起來。

    最后一個上場的就是陶鹿了。

    所有的選手都結(jié)束了比賽，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除了排在前面的幾位各懷心思，剩下的人都放松下來，抱著外套，跟自己教練聊著天，繞場坐著，等著看壓軸選手驚艷的實力。

    冰場上忽然靜了一息。

    陶鹿深呼吸，脫下運動服外套，露出里面櫻花色小禮服樣式的考斯藤，鴉色長發(fā)在腰間以粉色緞帶輕巧束起。她推開擋板輕盈地劃入場中，原本平淡無趣的冰場忽然股蕩起一陣春天的風(fēng)。

    點評臺上原本有些倦怠的教練都動起來，身體前傾，眨眨眼睛來了興致。

    李薇薇咬唇看著，對齊珊珊冷笑道：“你看，臉好看什么都占便宜。”

    齊珊珊盯著場上的陶鹿，聞言冷笑道：“那你照樣整一個出來啊?！?/br>
    李薇薇一噎，瞪著齊珊珊，像是不認識這個三天來跟自己同食同宿同看不慣陶鹿的女孩。

    齊珊珊卻顧不上在意李薇薇的心情，手按著欄桿，手指不安地抖動著，內(nèi)心深處也說不清楚，是盼著陶鹿好還是不好。第一個音符響起的瞬間，她的面色就變了。就是這支曲目，領(lǐng)她正式進了花滑的門，而領(lǐng)她入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陶鹿。七年前，是陶鹿手把手教會她的這支曲目——。

    這支鋼琴小品是名副其實的少女所創(chuàng)作。作者巴達捷夫斯卡是一位波蘭少女，在十八歲的花樣年華里譜寫了，二十四歲便夭折了。降E調(diào)的樂曲，旋律略帶感傷，然而異常柔美。

    恰如場中的女孩，她舒展的肢體與感人的神色，叫人不由自主便墜入了她的心情之中。明明是歡欣的動作，卻叫人體會著難言的感傷。

    點評臺上有教練道：“這是塊璞玉啊，難怪董老師要挖她出來?！?/br>
    “跟她一比，”董真仍是和藹笑著，點評卻犀利如刀，“在場所有選手都要回去從舞蹈最基本的律動重學(xué)?！?/br>
    另一位教練盯著陶鹿，嘆了口氣，道：“小小年紀，怎么能把感傷的情緒表達得這么到位。是經(jīng)了什么事兒？”

    “我看是天賦?！遍_始的教練道：“經(jīng)了事兒的人多了，能用肢體表情展現(xiàn)給大家觀賞的，能有幾個？”她頓了頓，看節(jié)目已近尾聲，咦了一聲，“不過這編曲也太簡單了，細節(jié)處理能看出功底不凡來，但是體能和高難度動作……”

    一語未完，鋼琴曲已結(jié)束，場中陶鹿雙臂交疊搭在肩上、垂頭斂頜，垂至腰間的發(fā)尾緞帶微微搖曳，似一只粉色蝴蝶，在春天的枝頭輕顫。

    電子顯示屏上一片漆黑，點平臺的教練們低頭商量，兩分鐘后，陶鹿的最終分數(shù)出來了：92分。

    與半路殺出的黑馬云馳并列第一。

    而瞿寧、齊珊珊和李薇薇則以85的分數(shù)并列第三。

    比賽結(jié)束，董真教練叫前三名到點評臺說話。

    說是前三名，卻有五個人。

    “江云馳和陶鹿兩個我是要留下的?！倍嬷苯拥?，重點看著瞿寧等三人，“但是你們?nèi)齻€里面留誰我還沒想好，所以叫你們過來說說話。每個人說說自己在花滑上的長處和短處吧?！彼c了李薇薇，“你先來?！?/br>
    李薇薇不怯場，立馬響亮道：“董教練您好，我在花滑上的長處是基本功扎實，肯吃苦，能拼搏，練習(xí)多久都不會累，臨場發(fā)揮不存在心理問題，跳躍旋轉(zhuǎn)滑行，沒有短板。至于我在花滑上的短處么……”她一臉誠懇道：“我對自己要求太嚴格，有時候練習(xí)太久太拼命，反而適得其反，非常需要教練正確的引導(dǎo)?！?/br>
    江云馳撲哧一聲樂出來，在董真教練的目光下又揉揉鼻子望向遠方。

    董真“嗯”了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看了眼剩下的倆人，“你倆誰先說？”

    齊珊珊往前站了一步，背著手有點緊張道：“我來吧?！彼ё∽齑?，“教練，其實我在花滑上的長處與短處是一樣的，我敢于冒險。但是有時候，冒險也意味著更大可能失敗?！彼沉颂章挂谎?，意有所指道：“我寧可冒風(fēng)險，失敗了，也好過固步自封?！?/br>
    陶鹿與她目光撞在一處，淡淡挪開視線——就在這么自身難保的狀態(tài)下，這齊珊珊還要刺她一句，也算“用情至深”了。

    董真聽出來了，皺了下眉頭，又看向最后的瞿寧。

    瞿寧低頭看著自己腳尖，緊張地聲音都在發(fā)顫，“我、我在花滑上學(xué)要學(xué)習(xí)的還很多，我的跳躍不夠有力，滑行速度也不夠快，細節(jié)處理不夠干凈……”深刻檢討了一番自己，然后道：“李薇薇和齊珊珊都是很棒的花滑選手，我、我要向她們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