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泵霞s說完看王醴，默默想：這位的善意中樞肯定是修不好的。

    王醴：山中燕雀近來總頻頻看我，可是我的心思她已經(jīng)察覺到？

    這么想，卻又暗暗搖頭，怎么會，山中燕雀要是察覺到，哪還會這么自在。憑他對山中燕雀的微薄了解，她是個什么都會帶出一點(diǎn)在臉上的，她雖自覺得表情藏很好，但其實(shí)多看幾眼，仍能看出眉目來。

    其實(shí)，王醴是盼著孟約能察覺的，只是他卻又不好多做多說，仍還是那樣——不愿被她回絕，不愿日后避之唯恐不及。

    “聽說年年身有微恙，看著倒還好？”榮意不知什么時候來的，因與孟約了，也沒要通傳，就這么站在門口看著孟約。乍一看，與往日沒什么不同，但多看兩眼就能看出來，榮意臉上的笑容，哪怕是出自于禮儀的，也已經(jīng)少到近乎于無了。

    孟約“呀”一聲，瞬間化身死粉，滿臉開心地道：“阿意這是特地來瞧我呢。”

    “那倒不是，你送我的妝花綾，我家小侄女極喜歡，偏偏我那里的都只剩下幾塊布頭，特地來向你討兩匹，不知還有沒有?！睒s意言罷，向呂擷英和王醴分別見禮問候，這才坐下。

    妝花綾好幾十卷，孟約哪里穿得過來，自然還有。在送禮上，她素來大方，有個大方如孟老爺?shù)目h豪親爹，任誰也都能手腳寬敞：“有是有，不過，你不是特地來看我的，我才不給呢?！?/br>
    榮意終是笑了一聲，仿佛陽光下?lián)u曳的梅花枝，搖落滿室瓊?cè)A：“那就別給?！?/br>
    孟約：女主可真不好玩，都學(xué)會不接梗了。

    “阿意這般滿面生光，看來是有什么好事發(fā)生?！辈蝗?，照前段時間那樣，榮意就是滿面生光，也會帶出幾分陰郁疲倦來。就是不知道，讓榮意面上生光的到底是誰，榮意第二嫁和第三嫁之間有很長一段時間，具體多長孟約不記得，反正這段時間，榮意被許多“舉世難得”的郎君追求。

    不想，榮意卻收起滿臉笑，面上帶出幾分冷凝來，并不是沖孟約，而是沖孟約嘴里的“好事”：“能是什么好事，不過是一碗黃連水里摻進(jìn)一勺砂糖，就這一勺砂糖，還不是粒粒都甜。”

    劇情里沒詳細(xì)寫這些，主要寫的是周文和跟葉慎章兩人，所以孟約不是很清楚所謂“一勺砂糖還不是粒粒都甜”到底指的是什么。因?yàn)椴磺宄?，孟約不知道怎么開口，遂有點(diǎn)訕訕然。

    這些事王醴比孟約清楚，畢竟督察院是風(fēng)聞奏事，滿南京城的的風(fēng)聞，督察院就沒有錯過的：“黃連水底有甜糖，方更顯彌足珍貴?！?/br>
    榮意看向王醴，片刻后重又笑一聲道：“多謝?！?/br>
    孟約：我有點(diǎn)沒看懂，莫非王師兄也是榮意的眾多傾慕者之一？

    仔細(xì)看看，孟約覺得還真有點(diǎn)這意思，尤其是榮意還給王醴一個意味深長地笑，然后才來看她：“我去給阿意挑妝花綾，先生你也來挑幾匹呀?！?/br>
    這樣拙劣的轉(zhuǎn)場技巧，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勁來，呂擷英怎么且不說，只說被留在原地的王醴和榮意，互視一眼，榮意笑道：“方才王御史一言規(guī)勸，現(xiàn)下我亦有一言相勸——心中有萬語千言，一時不說無礙，只需防日后再不能宣諸于口?！?/br>
    榮意的心竅機(jī)巧，南京城中有目共睹，王醴自然沒想能瞞過榮意去。他的心思能或瞞過呂擷芳盧昆閬，也能瞞過孟老爺和其他不常目睹他與孟約同在一處的旁人，但榮意必然能看出來。

    其實(shí)，王醴很盼有人能看出來，他等這一刻已經(jīng)等了許久。但他沒想到，榮意早就看出來，卻壓根沒有向孟約點(diǎn)破的意思。王醴轉(zhuǎn)那么多彎，還是因那點(diǎn)不愿，更是希望折衷一下，從中有個緩沖，縱便燕雀無意，日后也能不生尷尬，仍好相見。

    榮意不語看向王醴，那意思不必開口都十分明白：“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呀，可是我為什么要順你們這些臭男人的意呢，眼下看你倒像是個好的，但誰知道你日后是神是鬼。”

    都是聰明人，開不開口其實(shí)沒什么區(qū)別，王醴的意思榮意看得出來，榮意的意思不需開口，王醴也看得一清二楚。實(shí)話說，不怪孟約要拙劣無比地撮合他們倆，委實(shí)是這倆人在孟約眼里，是一個畫風(fēng)。再有就是她不拙劣這二位也能看出來，干脆拙劣一點(diǎn)，做給聰明人看。

    “有件事，王御史沒準(zhǔn)還不知道，周文和老家要來人，若不想年年日后也如我一般，聽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還是早作準(zhǔn)備為好。在閨閣中飽受愛寵的少女，是經(jīng)不得一點(diǎn)風(fēng)雨摧折的，若真是想她好……”榮意頓了頓，輕嘆一聲，竟就這么出了神。

    片刻后，榮意回過神來，笑道：“我從前從嫌人什么事都為我安排好，什么風(fēng)雨都不叫我見，待到見識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事事都需自己安排時，才知那有多珍貴。只是世間人，個個不同，有人愿為參天巨樹，有人愿園中嬌花。王御史，為年年，我再多一句嘴——倘若真心，便尊重她，讓她長成她喜歡的，最好的樣子?！?/br>
    “多謝。”

    “你再如何謝我，我也是不會為你開口的?！睒s意說完極輕快地笑起來。

    王醴端茶，并不搭腔。

    在孟約與呂擷英的腳步聲依稀可聞時，榮意微收笑意，看向王醴道：“如君有幸，務(wù)記情深，勿負(fù)情深。”

    #孟約：女主，你這是要搞事情??！#

    第六十四章 家鄉(xiāng)的枇杷樹

    孟約領(lǐng)著捧妝花綾的仆婦復(fù)又進(jìn)花廳來，她進(jìn)來間還特地加重說話的聲音和腳步聲，這舉動，讓榮意不由得失笑。

    榮意見過許多女子，士族的寒門的，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灑脫豪邁猶勝兒郎的，林林總總。在認(rèn)識孟約之前，榮意以為，世間的女子，大抵也不過她認(rèn)識的那些面孔。認(rèn)識孟約后，榮意才知道，世間還有孟約這樣的，她真，卻不是故作出來的真性情，她襟懷開闊，卻并非出自后天教養(yǎng)或詩書薰陶。

    這么說吧，孟約身上所有的所有，都可以簡單歸納為——她活成了她自己的樣子。而這世間色大多數(shù)人，不管男子女子，皆像水一樣活著，把自己交托給歲月和人間，任憑世道雕琢成隨意形態(tài)。

    仿佛是撕開長夜的光，融化寒冰的風(fēng)，使人一看到，心中就有些幾近死去的東西開始復(fù)蘇。

    孟約邁過門檻，見花廳的兩個人還是各據(jù)一方，沒怎么交談過的樣子，有些犯嘀咕：“大好機(jī)會都不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