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云深什么都試過，財帛他不愛，美人他不要，榮華富貴于他如糞土，卻只獨重情義。你說，要比結(jié)義之情更深的牽絆還有什么？他既喜歡云深，自然只有他做出犧牲。妹子，我也不怕老實告訴你，如果覺非喜歡的是你，我也一定會讓你嫁給他，云深曾經(jīng)為此做好了準(zhǔn)備，若果真如此，他也絕無怨言?！?/br>
一向爽朗大方，有銀鈴般笑聲的澹臺昭云此時真是哭得肝腸寸斷，她不斷地問著：“為什么？為什么？云深，難道我們一定要為國家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你定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受這樣的折辱？”

云深一直沒吭聲，這時才低低地道：“覺非乃蓋世英雄，待我情深義重，這也算不上是折辱?！?/br>
“可你不愛他?！卞Ｅ_昭云尖銳地道?！澳悴粣鬯植坏貌慌c他做那種事，就是至大至深的折辱。云深，你愛他嗎？你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嗎？你愛他嗎？”

云深卻沉默著。

澹臺牧深深地嘆息道：“妹子，你別逼云深了，他這些日子……心里也不好過?！?/br>
澹臺昭云絕望地哭道：“這值得嗎？這值得嗎？”

云深卻堅毅地道：“值得。昭云，這也是你的國家，陛下是你的兄長。比起國家興亡，個人的私情并不重要，若是我們的草原被別國占領(lǐng)，我們的人民被別人奴役，那才是真正的至大的羞辱……”

寧覺非再也聽不下去了。他們說的每一個字，澹臺昭云的每一聲哭泣，都像刀子一樣直扎他的心，此時此刻，他整個人就像已被萬箭穿過，變成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空殼。

他的身體本能地悄然帶著他的神志離開。待他退回到那棵大樹下時，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

澹臺昭云正伏在云深懷中，渾身顫抖，雙肩聳動，顯然是在大哭。

而云深抱著她，則是滿臉的痛苦與無奈。

千山看斜陽第一部北薊篇第五十九章

章節(jié)字?jǐn)?shù)：4791更新時間：07-04-1011:50

寧覺非一出公主府的角門，立即在夜色中拔足飛奔，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神威將軍府。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卻是越墻而入，拉著“烈火”便出了府門，隨即翻身上馬，狂奔而去。

薊都雖有城墻，卻是夜不閉城，晚上只其他三門關(guān)閉，但仍大開南門。在此守衛(wèi)的士兵見一馬飛馳而來，都凝神察看，接著便借著星光和城門處的火把看清楚，馬是“烈火”，人是神威大將軍。這時見他飛騎而來，以為是有緊急軍務(wù)，連忙閃身至城門兩旁列隊，敬禮放行。

寧覺非沒有如往常一般停下還禮，速度未減，如飛般馳出城去。

北國的初春，仍是寒意襲人，草原上夜風(fēng)撲面，凜冽刺骨。

寧覺非卻茫然不覺，只是信馬由韁，任“烈火”向前奔馳，離著薊都越來越遠(yuǎn)。

他的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有一座山正壓在那里，令他痛不可當(dāng)。心頭的熱血似乎正被緩緩地擠壓出來，汩汩流敞。喉嚨深處已隱隱感到了一絲甜腥味，那口血卻吐不出來，窩在心口，憋悶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知跑了多久，寧覺非完全辯認(rèn)不出方向，卻也不去理會。

“烈火”似乎也感覺到了他內(nèi)心的沉痛，疾馳了百余里之后，這才放緩了速度。

寧覺非朦朧中仍有一個概念，不愿讓“烈火”疲累過度，于是機(jī)械地帶住了馬，翻身下來，就地坐到了草原上。

四周很靜，頭上是他熟悉的北斗七星，正是“斗柄東指，天下皆春”。這時，他想起了一年前，曾經(jīng)在燕屏關(guān)外看到過這樣的景象。然后，就見到了云深。

腦海中“云深”這兩個字一閃現(xiàn)，他的心中不由得大痛。

過去，他在臨淄忍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和殘忍的羞辱，他都能淡然處之。在他心里，不過當(dāng)那是被俘后熬刑，敵人用什么刑罰都與個人感情無關(guān)，熬得過就是勇士，可以傲然立于世間，熬不過便是懦夫，乖乖投降也罷。對于那些事，他一直不縈于心，從未覺得有什么羞愧，更不覺得是什么難言之恥。他咬牙熬過來了，又成功地逃離了，在他心里，每一憶起過去，只有對自己感到的驕傲自豪，還有對南楚那些衣冠禽獸的鄙夷輕蔑。

但是，今夜，在曖亭外的那一刻，他卻感到了畢生未曾嘗到過的羞辱，猶如一把利刀，筆直地插入他心中完全沒有設(shè)防的部分，血淋淋的傷痛迅速蔓延至他全身，令他從里到外每一分每一寸都在火燒火燎地疼痛。

他微微蜷著身，倒在初生的青草上。

寒冷的夜色中，小小的綠芽在他的身周散發(fā)著清爽的生命的氣息，似乎也感知到了他那深切的痛苦，在無聲地給他安慰。

“烈火”緩緩走近，馬頭靠近了他的臉，輕輕地蹭著，溫暖的鼻息噴到他的頰上，似乎也在撫慰著他。

他看著“烈火”，伸手輕輕抱住了它的脖頸，喃喃地道：“烈火，烈火，我還有你，我并不是一無所有，是嗎？”

“烈火”輕聲嘶鳴著，前蹄輕踏，似在肯定地回答他。

他苦笑，放開了馬，伸展開身體，平躺下來，看著星辰寥落的夜空。

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就這樣一直發(fā)著呆，一動也不動。

寒風(fēng)越過草原，掠過他的身體，向天際刮去。

漸漸的，一縷曙光在地平線上躍動，給整個草原帶來一絲隱約的傳達(dá)著溫暖氣息的光明。

一些小動物開始從地下鉆出來，在草叢間爬行，覓食。一群一群的小鳥疾速從低空飛過，啾啾的鳴叫在清晨的空氣中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寧覺非轉(zhuǎn)過頭，看著通紅的碩大的太陽冒出頭來，然后緩慢地轟然躍出地平線。

立刻，霞光萬道，直射向高高的天空，星辰迅速隱退，將天空讓給了翻卷的烏云，而每一朵黑云這時都鑲著耀眼的金邊。

“烈火”在朝陽中更顯得紅如熱血。它本在吃草，這時也抬起頭來，看向升起的太陽，忽然昂首長嘶，在草原上奔馳舞蹈起來，興奮與豪情盡情洋溢。

寧覺非看著它，嘴角邊漸漸出現(xiàn)了一絲苦澀的笑意。

云深，你的愿望我都明白，你真正的心意我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明白。你是個好國師，一心為國為民，不惜犧牲自己，我相信你會治理好一個國家。你盡管放心，你既然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我總要讓你得償夙愿，還你一個錦繡江山。

只是，你再不需要委屈自己來敷衍我了，我們之間不需要這樣的虛情假意。你侮辱了我的感情，也侮辱了你自己。在你心里，到底當(dāng)我是什么人呢？

好吧，現(xiàn)在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你也不必再痛苦了，希望你能夠開心起來，恢復(fù)以前的生活。

想著，寧覺非心平氣和地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