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眼前。

「啊！」柰御風看著，一時間竟出不了聲。身，顫成風中落葉。

這張臉，和那張臉一樣，他在生之年都不可能忘記。

然后下一刻，沖前兩手捋緊那人衣領(lǐng)，失神狂吼道：「為什么你沒有死？為什么？蝶漪在哪里？你留下他了嗎？萇、攝、風！」

最后的幾個字，幾乎是咬著自己的舌頭吐出來的。

萇攝風也由得他抽著衣衫，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字說道：「我沒死，自然是因為發(fā)現(xiàn)那秘道途了出來，直如你當年一樣。我會那曲，因為當初讓他把夢里記得的曲奏出來的就是我。」

一下子眥目俱裂。

甩開那人，柰御風冷笑道：「好，很好。我這就讓你下去陪他?！拐f完，殺意瞬起，卷起一陣勁風，把兩人籠罩其中。

「且慢。你殺了我，蝶漪交代的事就完成不了了?！?/br>
狂風盡散。柰御風死命盯著眼前的人。「你說什么？」

只見萇攝風微微一笑，道：「他要見你?！?/br>
為什么？一直跟著萇攝風輕飛而去，就一直有無數(shù)疑問。

萇攝風臨死的一刻不忍了嗎？所以把苓蝶漪也救出來了？

一年來為什么不來見見我？因為覺得是我迫死你們嗎？因為你倆神仙美眷根本不必在意旁人嗎？

既然如此現(xiàn)在又何心出現(xiàn)？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你，到底有炗小…

跟著那人來到一個湖邊，那湖，是一色湖。

湖上，一小舟獨泛其上。

湖中舟上，一個人影，白衣颯飛，嫵然清麗，黑發(fā)如瀑，膚白勝雪，嫩白如玉。

一切，有如時光倒留，唯一不同的是，那雙子夜幽泉似的深湛黝黑，流光華逸，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巾白綾，在頭上一圈，蓋著雙眸。

炗辛四撬泉眸，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更加淡白飄逸，看著柔弱不堪風吹，一吹，怕就要整個人神仙似的躚翩而去，如云縹緲，翻飛九天。

連四周景物也震攝于其澄明純恬，湖上波瀾絲毫不起，岑云悠然相回，整個畫面，就定格在這一刻，天地光華，都要為這刻而凝結(jié)。

天地間，瑩潤亮白若此，獨屬你一人。

柰御風好久都炗泄去。怕一點起漣漪，眼前仙似的人就要乘鶴歸去。飛上幾重天，再也尋不回。

終于，輕巧幾點，落在船上。

這個人，夢里百遍回蕩不去的臉，繚繞不去的身影，現(xiàn)在，就在眼前。

剛剛想起好多問題，都想問。現(xiàn)在，出口卻只是這么一句：「你看不見么？」

玉白柔荑輕解白綾，底下一雙眸子輕闔，黑蝶般的睫毛抖了抖，張開來??柰御風眉心一緊，心里狠抽??那雙曾經(jīng)璨若天上銀河更勝南北星辰的雙眸，只?；颐赡煲黄?/br>
「不礙事，慣了?！孤犚娔堑坏们迦频钠届o嗓音，再也忍不住，柰御風一把抱緊眼前人。

懷中的人抖了抖，又復平靜。

「你是來見我的嗎？」閉上眼，貼著那冰涼的臉兒，感覺自己的體溫熱了那雪般容顏。

「不是。我來是讓你看看我。」

柰御風全身一震，卻不放開，依然以看不見懷中人表情的姿態(tài)貼著那人的臉。「為什么？」感覺聲音不可自抑的震抖。

你存心要令我難受嗎？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痛得心要裂了……

「為了一個承諾?！鼓悄槂狠p蹭，柰御風的臉一陣酥癢。

「我看不見……這不重要。你見我就夠了。」那嗓音，明明這么近，卻像飄到好遠，回到某段日子。

「什么承諾？」

「從今天起，那個我們認識的柰御風就要永遠消失世上了，」

??如果有天我要比你早去了，

「從今后只剩木子。不是么？」

??我希望，

「既然你已能放下這身份，也證明你能放下以前的一切吧?！?/br>
??我最后見著的人，

「所以我和攝風哥來見你了?！?/br>
??是你。

「如果有天我要比你早去了，我希望，是你。」緊緊擁著，想要把他鑲進懷里，揉進骨里，嵌進心里，再不分離。

「蝶漪，告訴我，」懷里摟著苓蝶漪，感覺相貼的臉已濕透，不知是他的淚，還是他的淚，分不清，分不清……緊摟著那人兒，眼卻警備地望著遠處的萇攝風?！傅?，告訴我，你，到底……」

苓蝶漪再一次阻止了他的發(fā)問。

用他的唇，用他的舌，良久，兩唇分開，銀絲相纏。

「到你答我。我看不見了，什么都做不到了?！箮I的容顏，更顯清麗?！改阏f過叫我跟你走。說我們走到遠遠的，說要找一處能該我們重新回去的地方。你……」

「我?guī)е?。」天之涯海之角，我都帶著你?/br>
你看不見，我們卻看得很清楚。

你只看見黑暗，因為，凡濁混沌，從來天地間，獨你一人一直潔白如昔。

遠望二人的黑色人影不知何時已遠去渺縱，四周一平清寧平靜，山與水，船與湖，使人忘了，時間的流動，自身的存在。

仿佛天地間只剩這么一片山水浮云。

仿佛天地間只剩這么兩個人，愛恨間只剩這么兩顆相依的心。

天地山水共一色，恩仇愛恨煉彼心。

從此，岱岵山三大莊成為古事，莊里荒癈的白花卻依然年年冬去春來，盛極猶勝從前，每過隆冬，春來之時，花蝶相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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