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不讓微臣去將一干奴仆都叫去船尾問話，此事——”

    皇帝沒說話，只緩緩抬手，打斷了陳明坤，眼神卻始終定格在陳懷慧身上。

    這一刻，就連陳懷珠都察覺到了什么，側(cè)頭看了眼meimei，心中慢慢涌起了不好的預(yù)感。她想要伸手去拉meimei，可那只手伸到一半，尚在陰影之中，就被陸沂南倏地捉住了。她一怔，側(cè)頭望著丈夫，卻見丈夫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這樣的動作理所當(dāng)然也被陳懷慧看見了，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血色全無地去瞧陸沂南?？赡侨思y絲不動，連一個(gè)眼神都沒有給她。

    陳懷慧覺得那顆心好像正在慢慢死掉，往日的甜蜜與如今的巨大失望交雜在腦海里，就快要把她壓垮。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想著過往一切似乎全在今日成了一個(gè)驚天笑話，不知哪里來的沖動，她忽的抬起頭對上了皇帝的視線。

    下一刻，這位嘉興第一美人就這樣穿過人群走到了大廳中央，字句清晰道：“是我做的?！?/br>
    陳明坤幾乎有些身形不穩(wěn)地晃了晃，口中厲聲呵斥：“懷慧，休得胡言亂語！”

    她看著老父痛心擔(dān)憂的目光，眼中一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幾乎就要哭出聲來。她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該如何面對陸沂南，不知該拿腹中的骨rou怎么辦，更不知自己還有什么面目面對父親。

    皇帝就這樣看著她，沒有任何表情，然后朝正要上前去拉她起來的陳明坤說：“陳大人，你還是讓陳二姑娘跪著吧。”

    聲音是不緊不慢的，沒有太大的情緒，卻更叫人驚心?；实圻@個(gè)人脾氣素來不錯(cuò)，能一路忍辱負(fù)重走到皇位之上，氣度和性子都絕非常人能及?？墒谴丝?，他就這樣冷冰冰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像是看著一只將死的螻蟻，那眼神，那神情，都像是萬年不化的堅(jiān)冰，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陳明坤動作一滯，回身也是直挺挺往地上一跪，將女兒護(hù)在身后：“皇上，小女雖性情頑劣，但絕不是會傷及無辜之人。請皇上明察！”

    陳懷慧看著父親的背影，耳邊是他替自己做的擔(dān)保，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她跪上前去拉住父親的手，邊哭邊說：“爹爹，您起來，是女兒不孝，女兒不愿連累您。昭陽姑娘確實(shí)是女兒推下湖中的，千真萬確……”

    陳明坤從來都喜愛這個(gè)小女兒，她活潑可愛，生得酷似他已故的亡妻，叫他如何相信她會做出把人推入湖中淹死的事情來？他面如菜色地看著女兒，嘴唇都在顫抖，卻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

    良久，他才顫聲問出一句：“你，你為何要如此？你好糊涂吶！”

    陳懷慧大哭著捂住小腹，終于知道紙包不住火了，只涕淚漣漣道：“爹爹，女兒不孝，辜負(fù)了您的悉心教導(dǎo)，腹中已有了，已有了骨rou……”

    轟的一聲，像是有一記響雷砸在陳明坤心頭，他險(xiǎn)些昏厥過去。他的女兒，他捧在手心上呵護(hù)著的掌上明珠，竟然與人珠胎暗結(jié)？

    他幾乎要嘔出血來，一把抓住女兒的手，一字一句雖晦澀難當(dāng)，卻聲如洪鐘：“是誰？你告訴爹爹，是誰做的？”

    人群里的陸沂南面色絲毫未變，只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似乎在看著什么和自己全無半分關(guān)系的啞劇。

    ☆、第44章 定塵埃

    第四十四章

    陳懷珠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meimei成了推人入湖的兇手，父親跪在地上老淚縱橫，更令人心驚的是meimei口口聲聲說著自己已有身孕！她還是個(gè)未出閣的姑娘啊，怎么會有身孕？

    她呆呆地站在陸沂南身旁，幾乎身形不穩(wěn)，渾身輕顫著就要倒下去。下一刻，陸沂南穩(wěn)穩(wěn)地站在她身后，成為了她最堅(jiān)實(shí)的后盾，支撐著她站立在那，不至于倒下。

    陳明坤似乎還沒從這樣大的打擊恢復(fù)過來，看著女兒花一樣的容顏，心中好似有鈍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凌遲著。下一刻，他重重地抓住了女兒的手腕，喘著粗氣再一次追問：“告訴爹，是誰做的？是誰逼你的？”

    一字一句都像是要泣出血淚來，叫人動容不已。

    可陳懷慧只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撲在地上悲痛不已，她這輩子是沒有臉面再做那個(gè)嘉興第一美人了，她從前引以為傲的美貌、才華、聲名，統(tǒng)統(tǒng)付諸一炬。感情是什么？她曾以為是冬日的艷陽，夏日的霜雪，叫人時(shí)時(shí)刻刻宛若浸在蜜糖之中，可真到了傷心的這一刻才看清楚，那些蜜糖原來也是□□，可以叫人死去活來地痛。

    陳明坤大怒，心中焦急，如同有人放了把火，他不再跪著，站起身來去硬拉陳懷慧：“你起來，跟爹說清楚，到底是哪個(gè)混賬把你害成如今這樣子，你說??！”

    眾目睽睽之下，陳懷慧終于崩潰，她倏地轉(zhuǎn)過頭來，眼神像是利劍一般刺向大廳后面的陸沂南。她伸手一指，淚光滿面地說：“是他！是我的好姐夫！jiejie的好夫婿！”

    趙孟言換好了衣裳，恰好走到了門口，便看見這樣一幕。他頓住腳步，沒有進(jìn)門，只靜靜立在門外瞧著。

    廳中所有人都震驚了，陳懷賢驚慌失色地要去拉住meimei：“懷慧，不可胡言亂語??！這種事情怎能說笑？”

    姐夫與小姨子私通，這頂大帽子要是扣下來，陳家今后就沒有臉面在嘉興待下去了。

    陳懷珠的身子也驀地一僵，隨即不可思議地側(cè)頭去看身邊的丈夫，但觸目所及卻是陸沂南震驚的表情。他似是聽到了天大的謊言，倒吸一口涼氣：“懷慧，姐夫素來把你當(dāng)做親生妹子疼愛，你怎會，怎會如此血口噴人？”

    就連陳明坤也不知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心神俱裂地站在那里，面色鐵青，雙目蘊(yùn)淚。

    陸沂南走了出來，掀開衣袍下擺鏗鏘有力地跪在了地上，拱手道：“皇上在上，岳父大人在上，我陸沂南若是做過半分對不起懷珠、傷及懷慧之事，甘愿受天打雷劈，死無全尸！”

    他看上去是那樣道貌岸然，剛正不阿，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好似自己當(dāng)真受了天大的冤枉。

    陳懷慧做夢都想不到她的好姐夫會是這樣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娜?，到了如今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她已然明白紙包不住火了，可陸沂南今日還能這樣聲淚俱下地發(fā)著毒誓，說自己與他毫無干系。

    她驀地大笑起來，聲音尖利地質(zhì)問他：“好啊，陸沂南，我萬萬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敢發(fā)毒誓，難道我就不敢了嗎？我若是有半句謊言，就叫老天罰我們陳家從此斷子絕孫，永無翻身之日——”

    “懷慧！”陳懷賢驚恐地喝止meimei，這樣的毒誓把整個(gè)陳家都牽扯進(jìn)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