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來教訓(xùn)，作勢一掌敲上那頸子。

孟霆元嚇一跳，趕忙起身阻止：“三宮主倒也沒說錯……”

陸準(zhǔn)躲在他身后，哼一聲，忽然回過味兒來，大哥祭奠師祖，二哥和霍臨風(fēng)在一起，老四去塞北參軍……

那不凡宮四名宮主，豈不是就剩他了？

“皇上……”他扒著孟霆元的肩膀，“你以后還用不凡宮辦事嗎？”

孟霆元問：“怎的？”

陸準(zhǔn)說：“不用的話，我看可以解散了，還用的話，或許你只能依仗我了……”

孟霆元轉(zhuǎn)身看他：“當(dāng)然用，陸宮主，以后記得每月寫信向我稟報。”

曲鸞臺吵鬧不休，眾人一直到子時才散，皇帝酒醉，被宮人簇擁著回乾坤殿休息。段懷恪也有些倦了，搖搖晃晃地走。

宮燈照亮深徑，霍臨風(fēng)背著爛醉如泥的刁玉良，朝著玎珈宮的方向。刁玉良打著酒嗝：“霍大哥，我好想吐?！?/br>
“……”霍臨風(fēng)冷靜道，“你若敢亂吐，就不必去塞北了。”

刁玉良哼哧著：“那我不吐還不行么……”說著尋了周公。

霍臨風(fēng)松口氣，回身一瞧，見容落云無可奈何地跟在后面。一路上，陸準(zhǔn)抱著容落云撒酒瘋，二哥長二哥短，鼻涕眼淚蹭了容落云半身。

梳洗登床后，長夜已經(jīng)過半。

天未明時，乾坤殿的暖閣里，孟霆元從睡夢中醒來，許是酒飲地多了，覺得有些口渴。宮人循聲進來伺候，奉上茶，扭臉疑惑：“窗戶怎掩著，奴才明明關(guān)好了的。”

孟霆元望一眼，問：“幾時了？”

宮人答：“回皇上，五更天了?！惫砣リP(guān)窗，隔絕外面的寒意，“皇上，再睡一會兒罷。”

孟霆元搖搖頭：“睡不著了，不知怎的，心里頭有些空。”

記得上一次有這般滋味兒，是太傅離開的那晚，他掀被下床，披著外袍在房中踱步，桌邊燃著燈，便緩緩靠近那一寸光亮。

走到桌邊，孟霆元發(fā)現(xiàn)桌上擱著一封信，寫著“辭表”。

信旁，還有一枚兵符。

他拿起來，心開始惴惴地跳，卻強自鎮(zhèn)定地問：“夜里何人來過？”

宮人道：“回皇上，奴才一直在門外守著，不曾有人求見?！?/br>
孟霆元不禁望向窗戶，霎時明白，他抿著唇朝外走，推開屋門，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乾坤殿。天灰蒙蒙的，冷得很，外袍隨他的步伐擺蕩，已然涼透了。

宮人們大驚失色，跟著小跑：“皇上，仔細受寒！”

孟霆元充耳不聞，嫌慢似的，甚至在空曠幽深的宮中跑起來，磚石非人，草木無情，他穿過晨霧，一口氣奔至宮墻之上。

近百臺階，他喘息著攀登，沖到最上面，扶著冰冷的墻頭遠眺。

一片熹微霞光里，霍臨風(fēng)牽著馬兒，容落云伴在身旁，正逐漸遠走。

此刻才知曉，如投石入水，漣漪激蕩后，他們要抽身于這片寧靜。

孟霆元獨立烈烈風(fēng)中，低下頭，顫抖著展開一紙辭表。

——臣答應(yīng)過一人，天下安定，便與他解甲歸田，毀諾非君子所為。若有朝一日城墻踏破，戰(zhàn)火又起，臣定當(dāng)策馬歸來，執(zhí)劍拼殺以護家國河山。

皇上，珍重。

惟愿萬民安居，太平無戰(zhàn)。

孟霆元怔忪地抬起了頭。

那兩道身影已經(jīng)望不真切，西乾嶺，靈璧山，瀚州古剎，大漠藍湖，無人知他們?nèi)ツ膬?，只知融入了凡塵。

自此，風(fēng)攬云游，恣意人間。

-正文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