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點在第三行的“？”上，同時看向黎月夕，正色問道：“要么是你說了謊，要么就是另外一種原因。”

黎月夕的重點并不在所謂的“另外一種原因”上，他挺直腰板，直視著花鑫的眼睛，說道：“我沒有說謊。”

是這樣嗎？花鑫保持中立的態(tài)度，沒有明確的證據(jù)支撐，他不會輕易對某種可能性下定論。

然而，溫煦卻肯定黎月夕沒有說謊，他抓住花鑫的手臂。后者扭頭看著他，問道：“怎么了？”

“我覺得是另外一種可能性?！睖仂阏f，“黎世翔夫妻在小巷子里的殺人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分左右。跳躍時間后，如果在一點三十分之前被殺，黎世翔夫妻就不可能再去小巷子里殺人了，我們也不會看到衣服上有血跡的黎世翔。所以，月夕沒有說謊。那些人的確改變了時間軸，但是被改變的時間里黎月夕在做什么？他在騎車，騎著車從軸承廠往家趕，他的記憶里只有這件事。而且，因為精神極度緊張慌亂，他對時間是沒有明確概念的。”

換句話說：對方修改的時間只有一到兩個小時而已。

“小溫的分析還是很有道理的?！迸瞬块L若有所思地說著，隨后抬起眼看著黎月夕，“但是你不要太自信了?！?/br>
“什么意思？”黎月夕不解地問道。

潘部長抿著嘴，語氣悠長地說：“我們的記憶是很容易被篡改的。大千世界中的錯誤信息無處不在，記憶就像是基維百科的頁面，你可以登錄編輯它，別人同樣可以這么做。當有人或者是某個事件向你提供了錯誤信息，誤導(dǎo)你經(jīng)歷過的事情時，你的記憶完全可以被破壞、攪亂、甚至被改變記憶。我們無法從真實記憶中識別錯誤記憶，我們需要獨立的佐證?！?/br>
“我的記憶被篡改了？”黎月夕似乎無法接受這個假設(shè)，鮮少有表情的臉上滿滿的都是驚訝。

潘部長慢悠悠地問：“你確定父母殺人是因為你親眼看到了整個過程，這是直接性的視覺記憶。而你確認那個人死亡，是看到有人試探了被害人的頸動脈、鼻息后的動作，這屬于間接性視覺記憶?！?/br>
溫煦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當下開口，說：“您的意思是，那個人很可能沒死？試探頸動脈和鼻息的人在黎月夕面前做了兩個假動作？”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br>
“不，不可能?！睖仂惝敿捶瘩g了潘部長的分析，“首先說，除非那些人知道黎月夕就在附近躲藏，才會用假動作誤導(dǎo)他。可如果知道他在那里了，為啥不直接抓人呢？”

花鑫點點頭，斜睨著潘部長：“胖子，你怎么解釋？”

潘部長苦笑道：“我是個技術(shù)人員，不是調(diào)查人員。我根據(jù)我的職業(yè)角度給你們分析所有的可能性，排除其中不可能的可能性才是你們的任務(wù)。”

“你們兩個都安分些?！备睍L大人終于發(fā)話了。被點了名的花鑫和潘部長雖然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在他面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誰都沒再沒吭一聲。

副會長一言鎮(zhèn)住了兩員大將，把燙手的山芋丟給了杜忠波：“杜警官，你怎么看？”

杜忠波思索了片刻才開口：“我覺得吧，黎月夕的記憶有沒有被篡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按照你們說的，黎世翔夫妻死于跳躍時間后的九十分鐘內(nèi)，時間軸抹掉了兇手留下的微量物證以及痕跡，作為警察，在這樣的條件下我是沒辦法抓人的，就算知道兇手是誰，也不能抓。你們呢？兇手不能伏法，時間軸就不能被修正。現(xiàn)在，我們都沒有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你們不覺得著這很嚴重嗎？”

副會長沒有發(fā)表自己的看法，把話題丟給了花鑫：“你呢？”

“立場不同，分析角度也就不同。他可以不在乎一些細節(jié)，因為這些細節(jié)對他而言還有點科幻，對他抓住兇手而言也沒什么用處。但是我們不同，我們必須該搞清楚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這不僅僅涉及到那些丟失的儀器的問題，還涉及到逼死趙煒的兇手到底是誰的問題。”

副會長目光流轉(zhuǎn)，鎖定了潘部長。不等他開口詢問，潘部長知趣地說：“我這邊有兩個疑問。一，對方跳躍時間后是不是真的直接落在了黎世翔家里？二，沒有案子就沒有時間點，他們根據(jù)什么可以跳躍回去？”

“我能回答潘部長的第一個問題?！睖仂阋仓老乱粋€該輪到自己了，搶先了說，“那些人直接落在黎世翔家的可能性至少有九成，因為我和老板帶回來一個行車記錄儀，記錄儀里沒有四個男人挾持黎世翔夫妻回家的影像，這足夠說明問題了。”

潘部長聞言眉毛糾結(jié)在一起，作為監(jiān)理會技術(shù)部的部長，他很難相信溫煦給出的答案。

時間軸的“系統(tǒng)作用”雖然非常龐大，但并不是非常精確的。它只能把跳躍時間的自然人落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但是絕對不會把自然人準確地落在案發(fā)現(xiàn)場范圍內(nèi)。

這時候，花鑫說：“這就是我最著急的一件事。對方一定掌握了監(jiān)理會沒有的技術(shù)，可以讓跳躍時間的人想落在哪里就落在哪里?！?/br>
于是，潘部長的臉又白了一層。

花鑫好像擔心嚇不死潘部長似得，接著說：“或許他們還掌握了第二項技術(shù)，就算沒有案件，也能隨心所欲地跳躍時間?！?/br>
潘部長猛地站起身來，蒼白的臉色像是被刷了一層白漆，有些駭人了。他疾步走向副會長，磕磕巴巴地說：“副，副會長，能不能單獨談?wù)?？?/br>
副會長仍然是淡定的副會長，特意看了花鑫一眼之后，率先走想房門。潘部長忙不迭地跟上。

溫煦扭頭看著他們離開病房，回過頭來看著自家老板。

花鑫并不在意副會長和潘部長單聊這件事，他給了溫煦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大概的意思就是，不用在意他們，咱們的麻煩事已經(jīng)夠多了。

溫煦在心里白了花鑫一眼，心想：我當然不是要去偷聽，我是想讓你給另外倆人解釋解釋。聊的好好的忽然走了，擱誰都會覺得不舒服啊。

花鑫當然可以不解釋，因為他沒有任何義務(wù)充當所謂的解說員，再說，病歪歪的杜忠波似乎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從花鑫等人進門到現(xiàn)在，差不過有一個多小時了，剛剛動過手術(shù)的杜忠波在精神上有些疲憊，思維遲鈍，昏昏然然，像是聞了嗜睡香，上眼皮和下眼皮開始打架。

溫煦正想說，今天就到這吧，你好好休息?？伤习鍏s說：“別睡，還有事呢。”

黎月夕難得的，對花鑫丟過去一個嫌棄的白眼。

杜忠波苦笑了一聲，說：“你怎么這么猴急呢？”

“你就不想早點破案？”

“說得輕巧，時間軸把兇手的痕跡抹的一干二凈，我怎么破案？”

花鑫忽然笑了，雖然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