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果然九個未接來電。這個時候我真不知該對左玉禾說什么，索性什么也不做，拉了拉被子，倦倦地說：“我抓緊時間再躺一會兒，到了七點你叫我?！?/br>
“你好好睡吧。之后有得你忙的?！痹S巖說著，又摸了摸我的額頭，嘆了口氣，給我又貼了個降溫貼，這才轉(zhuǎn)身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車子很快就到了，在停車場停車下來，我并沒有要許巖攙扶。身上依舊虛軟，腳下也有些虛浮，但還不至于倒下。這時候還早，悼念會要九點才開始，所以整個靈堂只有盛合的人，并沒有客人到。我跟著許巖到了后面休息間穿孝服，按照規(guī)矩要披麻戴孝，一會兒得跪在前面接受親朋悼念。穿好孝服正準(zhǔn)備出去，卻看到方逸民坐著輪椅進來。他的腿傷得重，現(xiàn)在都沒好。

“聽許巖說你病了？”他難得溫情，并沒有責(zé)問我昨天為什么都沒跟大家說一聲就走掉。

“回來之后有點水土不服，發(fā)燒了?！蔽业氐?。

“嗯，你身體一直不怎么好,多注意一些。不過能堅持還是堅持一下，這兩天就別像昨天那樣中途跑了，最后送爸爸一程，不要讓大家說你閑話?！彼f著，瞅了我好幾眼，又說，“發(fā)燒厲害嗎？臉白成這樣?！?/br>
方老大突然的關(guān)心讓我有些不自在，我寧可他指責(zé)我，都好過現(xiàn)在這種說話的語氣。我笑了笑，輕聲說：“還好?！?/br>
“那就好?！狈嚼洗簏c點頭，看了我半晌，又問，“手臂上的傷沒事吧？生病是不是因為受傷？”

“哦，還好。沒什么大礙?！蔽以桨l(fā)地不自在，慢慢朝外走。方老大推著輪椅跟在后頭，很快到了前面。靈堂布置得很莊重，統(tǒng)一的黑黃白三色，黑色的是盛合眾人身上穿的黑西裝，白色的是鋪滿整個遺像周圍的白菊，靈堂中間鋪上明黃的地毯，從門口一直通到靈堂正中的水晶棺，氣勢莊嚴(yán)而又隆重，不失黑道老大的風(fēng)采。只不過這都只是末路，方老太爺一手創(chuàng)辦盛合，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如同黑道的神話一般，很多年輕一代的骨干都特別崇拜他，想要成為他這樣的風(fēng)云人物。只是到現(xiàn)在，盛合慢慢走向衰落，而他老人家最后，連到底是被誰開槍打傷的都不知道。

我看著遺像上那個雖然年邁，卻依舊英俊異常的男人，不由一陣悲從中來。我慢慢走到水晶棺旁邊，看了看他。他表情很安祥，聽武小姐說他是在昏迷中去的，并沒有遭太大的罪。只是那時候我不在他身邊，未能與他告別。這個老頭子很花心，做事也算心狠手辣，可是無論如何他待武小姐不薄，對逸思也是萬分寵愛，對我，雖說嚴(yán)厲，但是當(dāng)年我殺死榮叔的兒子，他卻也費盡心力保我。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父親。我仔細端詳他，他的頭發(fā)依舊花白，臉上很多皺紋，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細節(jié)，我一直以為，就算我死了，他這個老東西也一定會活得很痛快，說不定什么時候又勾搭一個女人回來。當(dāng)初聽說他受傷，我也并沒有太在意，即使是聽說他一直昏迷，我也堅信這個老東西一定會醒來。

所以我連他最后一面都沒有見上。

心痛無法抵擋，我扶著水晶棺幾乎直不起腰來。這時候有人扶著我，輕聲說：“逸辰，別這樣?！蔽姨ь^一看，是武小姐。她的眼睛已經(jīng)哭成了桃子一般，眼睛嚴(yán)重充血，布滿了血絲，如今跟我說話，聲音也是抖的，眼里的淚水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卻硬是沒有掉下來。

“客人們馬上就要來了。不能這么軟弱?！蔽湫〗氵煅手?，“老爺子的仇一定要報。過度的悲傷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老爺子泉下有知，不會樂意我們這么哭。所以要堅強！”

“媽……”我也有些哽咽。剛剛得知老爺子去世的噩耗，武小姐哭得幾度昏厥，如今她心里肯定還難受，卻強裝鎮(zhèn)定堅強，心里卻一定在流血。我也暗自告誡自己不能再這樣，免得武小姐觸景生情，心里更加難受。

“好了，快過去吧。儀式馬上要開始了?！狈缴蛴裾渑孔哌^來對我們說。說著，她還輕輕拍了拍武小姐的肩膀，遞給她一條手帕。方沈玉珍女士的眼睛也是紅的，面色略顯憔悴。武小姐看了看她，說了聲“謝謝大姐”，抹了抹眼，跟在她身后到旁邊的家屬席去了。我嘆了口氣，慢慢跟上她們。以前武小姐對方沈玉珍女士女士很是不服，經(jīng)常和她對著干，如今倒是和好了。

位次是按照長幼來分的。方沈玉珍女士是原配，在首席，緊接著是幾位子女，最里頭是武小姐他們，子女里頭是按男子在前女子在后這么排的，三哥還躺在醫(yī)院，所以我便在大哥旁邊。雖說方沈玉珍女士在首席，但是燒紙錢卻由我和大哥來做。按照習(xí)俗，一會兒賓客會依次進來，燒香祭拜瞻仰遺容之后家屬要叩拜還禮，然后賓客入座，等到儀式完畢之后才能離開。整個儀式持續(xù)三天，之后便是下葬。這么多天，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撐得住。

很快，司儀就進來了，賓客也陸陸續(xù)續(xù)進來。老爺子生前在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所以前來吊唁的人很多，一個接一個，整個上午來了上百人，我們也謝了一百多次禮。最開始我還沒覺得什么，但是到了中午快十一點我就受不住了，手腳發(fā)軟，渾身冷汗直冒，眼前也一陣陣金星亂冒。方逸民在我旁邊，時不時偏過頭看我?guī)籽郏瑓s又不能說什么。

我的呼吸很沉重，感覺有點提不起氣來。正巧這個時候我身后sao動了一下，原來是多日來一直堅強的方沈玉珍女士終于支持不住有些虛脫了，二姐方逸男和弟弟方逸舟，還有幾個貼身的保鏢攙扶著她把她送到休息室，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出去了。

剛出了靈堂，許巖便跟了上來。他之前一直在下頭離我不遠的地方，看到我起身便跟了出來。扶著方沈玉珍女士的那群人走在我們前面，并沒有注意到我們。許巖一把扶住我把我連扶帶抱弄到旁邊一間小休息室，進門便把門反鎖，然后扶著我躺到沙發(fā)上。

許巖從沙發(fā)底下拿出一個小型的醫(yī)藥箱，從里面拿了個氧氣面罩給我戴上，然后給我打了一針。我并不清楚他給我打的什么東西，但是我就是那么信任他，不用問，仍舊覺得安心。在氧氣和藥物的作用下我精神好了很多，但仍覺得沒力氣，偏過頭看看許巖，他正站在門口聽外面的動靜。我并沒有出聲，但是許巖卻好像有感應(yīng)一般回頭看了看我。

“你臉色太差了，抓緊時間休息一陣吧，不能在這里呆得太久?！彼吐曊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