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虹雨的音符便從鋼琴中躍出。

虹雨小調(diào)輕快的音節(jié)淡化了窗外險惡的天氣。愛斯蘭德帝都的暴風雨一向十分張狂，窗外花園中的花草被吹得亂七八糟，這是園丁們最害怕的事。被打濕的花瓣卷入室內(nèi)，灑得滿天滿地，我一遍遍地彈著虹雨小調(diào)，想象著作曲之人究竟是看到了怎樣的景色，才能將雷雨渲染得如此美麗。

在我彈到第三遍的時候，我的騎士出現(xiàn)在了一片雜亂的琴室里。他越過四處散落的雜物與紛飛的雨水來到我身邊，將手中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停下手指抬頭望著他，正好望進那雙黑耀石眼睛里。第一次，我沒有用精神波去窺視他的內(nèi)心，只是這樣單純地用視覺來描述著他的眼。我現(xiàn)在十分慶幸帝國的杰夫利也有一雙黑色的眼睛，所以他在使用納米整容之時并沒有改變眼睛。這是我唯一能從他全身上下看到的一點真實，而他的真實竟讓我如此喜愛。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想要退后，我卻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黑眸之中閃出震驚，在他僵在原地時我吻住了他的嘴唇。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的親吻，好奇與害怕交織在一起，讓我全身都在瑟瑟發(fā)抖。

他感覺到了我的顫抖，于是伸出手臂將我抱了起來，開始回應(yīng)我的吻。我跪到了椅子上，在他的帶領(lǐng)下與他糾纏不休。我在腦子里不斷地胡思亂想，想象著要是被什么人從窗外看到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或者這時候吉爾伯特突然出現(xiàn)，又會是怎樣的后果。

恐懼與興奮如同交織的閃電與雷聲一般在心中糾結(jié)，我不記得和他吻了多少次，也不記得吻了多久，只是在狂暴的雷雨之中，他的溫柔一直包裹著我。這種感覺似乎讓我又回到了的音樂之中，我突然之間似乎明白了作曲者的心情——為何會讓雷雨也變得如此美好。

[杰夫利，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嗎？]

在雷雨終于停止之后，我仍然抱著他沒有松手。

[是的，殿下，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

我的手抖了一下，那時我?guī)缀蹙鸵滩蛔∠蛩鸾校耗氵@個騙子！你這個間諜！你不過是聯(lián)邦派到我身邊的臥底！你總有一天會背叛我然后回到聯(lián)邦！

好想就在這一瞬間把一切都揭穿，告訴他我從一開始就什么都知道，跟他說我將他留在身邊不過只是為了打發(fā)無聊的時間，讓他明白他不過是我的玩具而已，然后把他交給軍事法庭，讓他在監(jiān)獄之中生不如死。

我想象著將各種惡毒的酷刑都讓他一一體會，讓他明白欺騙我的后果是多么嚴重。我要告訴他背叛者的下場，特別是那些曾經(jīng)得到過我的信任的人。

可是我不清楚我這個樣子是不是算曾經(jīng)信任過他？我把重要的事都交給他做，但我卻明知他是聯(lián)邦的間諜。我覺得那時選他作為我的騎士一定是瘋了，而在后來，瘋得越來越嚴重。

最終我并沒有按想象中的瘋狂舉動行事，而只是提起頭，盯著那雙黑耀石眼睛緩慢地說：

[杰夫利，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好嗎？]

[殿下？]

[以前的一切，不管是好的事，還是壞的事，都忘了吧，好嗎？]

我?guī)缀跏怯冒蟮恼Z氣在向他述說，[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只是我一個人的杰夫利，永遠陪在我身邊好嗎？]

[殿下，]他溫柔地吻著我的額頭，[我從來都只是殿下一個人的。我的生命與靈魂全部都屬于殿下。]

撒謊的吧？聯(lián)邦的間諜怎么會對我獻上他的忠誠？但我仍然沒有去窺視他的內(nèi)心，我決定玩更刺激的游戲，不用精神力監(jiān)視他的思維與行動，看看我自己能判斷到哪一步。

這是一次豪賭，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勝算。如果輸了，我失去的不僅是我的騎士，還會因為主動將間諜留在身邊而受到皇室的質(zhì)疑，被送上皇家法庭的話，大概會被處死的吧？

可是，他不知道。杰夫利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事。因為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做出的怎樣的決定，任何人，當然也包括我的騎士。

那天之后，我開始了生平的第一次戀愛。和我的敵人的秘密戀情異常刺激，我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與他纏綿，但是卻僅限于親吻與撫摸。他不明白我為什么不和他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僅限于疑惑，忠誠的騎士是不會向主人詢問理由的。他只當自己尚未獲得我的愛情，于是對我更加溫柔。

他當然不知道“初擁”的事，這是愛斯蘭德皇室的秘密，外人絕不可能得知。而以現(xiàn)在看來，除非我的父親突然大發(fā)慈悲地放我一馬，或是我自己發(fā)神經(jīng)地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否則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有長大的機會。

不過這并不影響我的秘密戀情。杰夫利不會在乎我平凡的臉孔，我自己當然更無所謂。只是我無法與他做到最后一步，若是引起了身體的異變，聰明的他一定會猜到愛斯蘭德皇室的秘密，而更嚴重的，則是父皇的震怒。不過在此之前，更有可能的結(jié)果是，在沒有醫(yī)療看護的情況下，開始異變的身體十分容易就此死亡。

我并不害怕死亡，只是現(xiàn)在也并不想這么早結(jié)束我的生命。與其說貪戀人世，倒不如說是舍不得杰夫利更準確。我變得更加依賴他，和他整日整夜地在一起，特別是睡醒之時若是沒有看到他，我就會極其狂暴不安。

吉爾伯特覺察到了我的變化，三番兩次詢問我原因。我開始對他撒謊，用一切借口逃避那雙銳利的銀眸。突然之間，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擅長撒謊，竟連吉爾伯特也能瞞過。

但這也只是建立在吉爾伯特疼愛我的基礎(chǔ)上，他選擇了無條件相信我，就像我無條件相信杰夫利一樣。然而阿薩爾卻隱約猜到了其中原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找了杰夫利談話，并威脅杰夫利與我保持應(yīng)有的距離。后來阿薩爾將他的推論告訴了吉爾伯特，在吉爾伯特來質(zhì)問我的時候，我無可逃避，于是我說，

[我愛他。對不起，哥哥，我愛上了杰夫利。]

他仍然像以前那樣問我道，[薩可，你知道什么是愛嗎？]

[我知道，哥哥，]我毫不退縮地對上那雙銀眸，[我想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初擁”的事。]

[我……去向父皇說明，]我顫抖著聲音回答道，[我把一切都告訴他，我只愛杰夫利一個，沒有辦法接受別人。]

[你可真是個傻孩子，]吉爾伯特嘆了口氣，[你要真這樣說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處死杰夫利，然后收回你的一切權(quán)力，把你關(guān)到他的囚籠之中。那個男人是不會容許有任何忤逆的，薩可，你太單純，不是他的對手。]

我垂下眼睛，心如死灰。我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