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好似一下子就消失無蹤，只剩下身體與心里的疲倦。阿虎當然不會因為那幾拳就一命嗚呼，然而究竟是怎么死的——這后面讓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突然恍惚明白了阿虎總是奇奇怪怪的脾氣與話，他不喜歡阿虎，但不代表他真的恨他入骨。這是一條昨天還能見到的活生生的生命，還是眼前這個人的真正徒弟。怎么會有人忍心將自己的徒弟害到這種程度呢？

…最多有人忍心傷一下自己徒弟的心罷了。

武當掌門就這么冷靜地迎接著像鬼不像人的林木的注視，滿意地笑了：“我去讓神醫(yī)谷的人來看看你。下午就要比試了，莫要出了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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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來的依舊是上次那個神醫(yī)谷的小弟子。神醫(yī)谷本就不擅武技，早就落選了，本打算過了今天就走。臨走前被拖來給看病的小弟子很是不耐煩。但聽說是給這次最大的一匹黑馬看病，他也只好乖乖遵循著師父的命令前來。

掀開里屋的簾子，小弟子看了躺在床上的林木一眼，沉默了一會：“……段掌門要我把他在下午前治好？”

他身后的守衛(wèi)連連點頭。

小弟子：“……可你不覺得他都快死了嗎？上次就折騰我好久，我不治了?！?/br>
守衛(wèi)急了：“誒、誒誒！醫(yī)德！醫(yī)德呢！再說林少俠也只是昨夜一夜未眠，只是看起來嚴重罷了……”

小弟子：“醫(yī)德是什么？我不治了?！?/br>
守衛(wèi)都快急出汗來了：“這讓我該怎么給掌門交代?。　?/br>
隱約聽見聲音的林木將腦袋艱難地挪了個邊，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空洞茫然地正好與神醫(yī)谷小弟子來了個對視，手從被子里顫顫巍巍地伸出了幾根手指：“大夫……”

神醫(yī)谷小弟子猶豫了一會，往前小小地邁了一步。身后的守衛(wèi)見狀，也不管掌門吩咐過的規(guī)矩了，忙不迭地逃出門外將門一下反鎖起來。小弟子想出去也無法，無奈之下只好走到林木床邊，漫不經(jīng)心地給他搭上了脈，一邊抱怨：“你煩死了，怎么一個練武的還三頭兩頭的生病，一夜未眠也能受涼？你是林黛玉嗎？”

林木咳嗽一聲：“我就姓林?！?/br>
小弟子懶得理他，正搭著脈呢，卻聽見林木又開口了：“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小弟子抬起眼皮。

“待會若是有人來了，就將他放進來吧?！?/br>
26

林軒睜開眼睛，覺得自己身心都沉淀下來了。

他從床上下來。雖然還是太陽明晃晃的清晨，睡醒的他卻是衣衫整潔，連劍都掛在腰上，好似一夜未眠。

腦內(nèi)模模糊糊的晃過一個身影。穿著簡單的藍衣，游走在青年與少年之間的年紀，健氣、熱情、單純，小太陽似的英俊，每一步都好似充滿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與執(zhí)著。喜歡你的時候，真的將全心全意都拋諸在你身上，就像剛剛出生的小雞仔晃悠悠地跟著mama，小狗兒似的眼睛永遠是最灼熱地落在你的身上。高興的時候大笑，委屈的時候眉毛都垂下來，笨到蹲馬步都要練半個月，教了他十年下棋，到現(xiàn)在還是一調(diào)戲就臉紅耳赤得忘了自己執(zhí)黑子還是白子。

傷心的時候就自己縮著腦袋，躲到角落里去了。

孽徒一個。

林軒喝了滿滿一大杯的涼茶水，想著想著，眼里的深沉好似被抹盡了一般，突然笑出聲來，門卻被咚咚敲響。他臉上的笑意好似變戲法似的轉(zhuǎn)眼消失不見，沉著臉去開了門。

還沒見到人，先見到猥瑣的山羊胡，急促的翹了幾下：“林軒，有大事！”

林軒：“……長老，你先進來吧?！?/br>
孫長老搖了搖頭，人沒有動半分，眉毛卻皺了起來：“你的小徒弟突生大病?！鳖D了頓，“聽說比上一次還要厲害，這次的武神比試恐怕要有危險……”

他見林軒的臉有越來越黑的趨勢，忙攔住他，咳嗽兩聲，意有所指：“我知道你們師徒間的感情超越常人……”

“閉嘴?！绷周幰恢荒_已經(jīng)邁出了門檻。

孫長老咳嗽得更響了：“好歹我也算你半個師傅，你答應過我的，殺了那個傻逼掌門，你就可以和你小徒弟回去了——”

……

林軒人影都不見了。

孫長老覺得自己的胡子都要被氣得吐血三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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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軒匆匆趕到了那座小院子。

守著院門的守衛(wèi)見他面生，板著一張臉攔住他，“掌門吩咐過，誰也不準進?！?/br>
林軒心里急躁，卻又不好表現(xiàn)在面上：“我有急事。”

“急事也不行。”

“讓我進去?！?/br>
“掌門吩咐的，不行！”

林軒的臉終于冷下來了。眉毛微皺，漂亮的桃花眼里有著nongnong的怒意與殺氣，這讓林木看了都膽戰(zhàn)心驚的怒容，守衛(wèi)自然也楞了神。他身后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神醫(yī)谷小弟子白白凈凈的小臉來，“讓他進來吧，他是給我拿藥的。”

守衛(wèi)猶疑著。

小弟子豪氣萬丈：“出了事我擔著！”

好不容易進去了，林軒連道謝也來不及說，匆匆忙忙直奔內(nèi)屋。直到到了床邊，他仍然覺得自己的胸腔還在不斷的、劇烈的起伏。但是當手拉開床簾的時候，心中又竄出了無數(shù)細小的膽怯與懦弱。直到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黑色眼睛，心中的一切想法才慢慢沉淀下來。

林軒低聲喚道：“阿木?！?/br>
林木的眼睛“刷”地閉上，慢吞吞地背過了身去。

林軒看著小徒弟瘦下來的下巴，以及整個人病怏怏的神態(tài)，整個人不知到底是怎樣的滋味?？酀c愧疚，心疼，還有糅雜了不知名的情緒。好似不斷晃蕩的湖水，如此陌生的情緒，將他的心底也激蕩得無法停息，喧嘩得他耳膜都在微微發(fā)抖。

林軒愣神了有好一會，半響，才回過神來一般，出口的聲音莫名的干澀起來：“阿木，吃過藥了嗎？”

林木這回并沒有堅持到底，而是背對著林軒，沙啞的聲音完全看不到往日的元氣滿滿：“師傅，你又來了。”

“什么？”

“你又把我當做了小孩子?！?/br>
林木啞然。看著自己的大徒弟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柔軟的黑發(fā)襯著蒼白的臉頰，唯有眼睛還剩著亮亮的光芒：“我聽阿虎說了師傅的事情。大抵明白了師傅想要…的理由?！钡K于神醫(yī)谷的小弟子還留在外屋，他說的有些含糊?！暗矣行┰挘敫鷰煾抵v。”

林軒覺得自己這一段時間一直處于沉默之中。

“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