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沒有人能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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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界終得她自己去面對 明蘭很清楚,自己住在壽安堂的好處不單是吃穿用的提升,而是一種舒暢的生活節(jié)奏,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可以嬌憨自在的過日;在壽安堂住了這些年,明蘭從來不曾受到過王氏的刁難,和兄弟姐妹更是沒說過幾句話,每日和盛老膩在一塊兒,在她跟前讀書寫字或做針線,晚上便睡在老的隔壁。 如蘭每次心里不平衡時,也想給明蘭尋些麻煩,可如果她要找明蘭,必得經過重重關卡,壽安堂大門,正屋里的房mama,梢間里的崔mama,待她一殺進梨花櫥逮住明蘭,盛老就在隔壁念經,她又如何找茬,連給王氏請安都被老推說年紀小身體不好給暫免了。 自從搬進壽安堂,再無一人給明蘭受過氣白過眼,盛老對她的種種維護,明蘭心里一清二楚,也萬分感激,可是隨著墨蘭搬入葳蕤軒,明蘭知道這種愉快的日快要結束了。 “……姑娘們漸漸大了,該有自己的屋了,葳蕤軒如今還空著一處,不如讓明蘭搬過去,也好讓她們姊妹多相處些日,回頭嫁了人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見?!遍L柏中舉回來后一日,王氏來請安時,笑著對盛老說道。 在里屋寫字的明蘭聽見了,心里咯噔一聲,看了眼炕幾對面正幫她磨墨的丹橘,她也是一震,外間一時無聲音,只有盛老低低的咳嗽聲,這時房mama笑著說:“說的是,昨兒個老還同我說該讓六姑娘自個兒住了;……可是,也知道,這些年虧得有了六姑娘,這壽安堂熱鬧活泛許多,老身雖說好些了,可這要是……” 房mama拖長了聲音,王氏神色有些尷尬:“倒是我疏忽了,自然是老的身要緊;只是叫別家知道家里就明蘭沒自己屋,還以為我刻薄明蘭呢……” 房mama忙接過話:“說的也有理,不單她們姐妹要多處著,姑娘大了也得著管自己的屋,沒的老膩在祖母身邊長不大的;是以老說了,不如就將壽安堂東側空著的那排屋收拾出來讓六姑娘住,那兒離壽安堂和葳蕤軒都近不是?” 這個提議十分和諧,王氏同意了,立刻指揮人手收拾屋去了,明蘭惴惴的從里屋出來,走到盛老跟前,低著頭拉著祖母蒼老的手,搖啊搖的,盛老把小女孩拉上炕床,心疼的摟著,良久方道:“你總的著自己過日,怎么管制丫鬟婆,銀錢收支,和兄弟姐妹們來往,……祖母不能擋在你前頭一輩啊?!?/br> 明蘭抬頭看著盛老布滿皺紋的臉,灰濁老邁的眸,只覺得心里一酸,怔怔的掉下眼淚來,埋到祖母懷里:“……明蘭會乖乖的,一定不給祖母丟人?!?/br> …… 小姐住的繡樓多是南方特產,北方人素喜高闊爽朗,所以流行**小院,壽安堂東側那處小院原先不過是個賞雪看湖的別院,規(guī)模不及葳蕤軒一半大,王氏連著收拾了次,盛老看了都不喜,說過簡陋不適居住。被盛紘知道了后,立刻請了泥瓦木匠將那小院里外整修了一邊,重新粉刷油漆修葺,足足弄到過年盛老才點頭,發(fā)話等開年便讓明蘭搬過去。經過這一折騰,盛府上下都知道六姑娘明蘭是盛老的心頭rou,便是搬出了壽安堂眾人也不敢怠慢輕視。 因為這個緣故,這個年明蘭過的格外抑郁,給祖宗牌位磕頭時淚眼汪汪,看著煙花都會平白掉兩顆淚,日日扭著盛老最新222。0㎡不肯放手,連睡覺都賴在祖母屋里,常常睡醒了臉上都是濕的,盛老每每瞧見了也是一番嘆息,卻并不言語。 出了正月,老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房mama點齊了兵馬,將明蘭的一干事物打點清楚,浩浩蕩蕩的搬家去了,明蘭拜別了盛老,一步回頭的離開了壽安堂,這個世界她個可能也是唯一一個避風港灣,那里有全然無私關心她愛護她的祖母,可是,這世上沒有人能為她遮風擋雨一輩的,這世界終得她自己去面對。 搬新家的前一天,明蘭捧著新做好的扇套去找盛長柏,請他給她的小院題個名字,其實她倒有一肚的好名字,什么‘瀟湘館’‘蘅蕪苑’‘秋爽齋’‘稻香村’‘蘆雪庵’,一個比一個縐縐的,只是想起那些薄命女的下場,覺得還是不要觸這個霉頭的好。 長柏哥哥收了潤筆費,立即思泉涌,大筆一揮——暮蒼齋。 暮蒼齋有間坐北朝南的大屋,正中被明蘭做了正堂,充當客廳,左梢間做了臥室,右梢間做了書房,大屋兩側各一間耳房,前后再兩進抱廈,供丫鬟婆們住;這地方十分臨近壽安堂,基本上被壽安堂外的園包裹來里頭,一條回廊連接兩地,如果這里明蘭慘叫一聲,那里盛老立刻就能聽見趕來救火。老用心良苦,明蘭十分感動。 盛家六姑娘的基本配備是崔mama一名,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四至六名,外屋的雜役小幺兒不等,比墨蘭如蘭的排場是差遠了,不過暮蒼齋原就小,明蘭又怕人多是非多,樂得頂著謙虛的名頭不添人;況且盛紘素來重官聲,不肯弄出驕奢之風,是以盛家小姐的月例銀是二兩白銀,不過這是明面上的賬,事實上如蘭有王氏資助,墨蘭有林姨娘贊助,盛老也每月給明蘭另行送錢,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喬遷那日,盛老坐鎮(zhèn)正堂,兄弟姊妹們都來祝賀,長柏哥哥送了個潤澤如玉的汝窯花囊,上頭還插著幾支鮮嫩的紅梅;如蘭送了一個雕花繪彩的花鳥大理石筆筒;長楓送了一整套;墨蘭送了一對手書的門聯(lián)和一副親繪漁翁垂釣圖;最后長棟畏縮的拿出賀禮,香姨娘親手繡的春夏秋冬四季整套帳簾,分別粉翠藍杏四色,繡著四季斑斕的花鳥魚蟲,甚是精致,看著長棟一副不好意思的樣,明蘭偷偷湊到他耳旁:“告訴姨娘,我很喜歡?!?/br> 小長棟立刻面上喜色。 第二天一早,明蘭破例的沒有睡懶覺,早早到了壽安堂請安,瞧見也是眼皮發(fā)腫的盛老,祖孫倆摟著又是一頓好敘,盛老把明蘭前前后后看了遍,活似孫女在外頭睡了一夜便掉了斤rou一般,叨叨著問暖閣漏不漏風,地龍熱不熱,炕床燒的怎么樣? 坐在一旁的王氏端著茶碗,表情有些復雜,早年婆媳沒有鬧翻的時候,她也當過一陣好兒媳,其實盛老這人頗難伺候,秉性高傲清冷,多說笑兩句她嫌人家鬧,多殷勤些她嫌人家煩,多關心體貼她些她又覺得被人干涉,即便是當初的林姨娘養(yǎng)在她身邊時也沒見她怎么熱絡,因是王氏當初便不愿意如蘭來壽安堂受冷遇,也不知這六丫頭燒對了哪香,竟這般受寵;當初劉昆家的提醒該把明蘭遷出來了,她并不放在心上,細想起來倒是有理。 如果將來非要將明蘭記在自己名下,那自己也得端起嫡母的款兒來,該培養(yǎng)感情就培養(yǎng)感情,該教導就教導;而且姑娘家大了,老是在壽安堂里,那齊衡進進出出的多有牽涉,也是不好;重要的是,最近陡然發(fā)現,在老的教育下明蘭行止得體,讀書女紅都多有進益,反觀自己的如蘭卻依舊一派天真直率,專會和墨蘭斗氣使性,全無長進,把明蘭遷出來,也好讓如蘭多和她處處,多少有些好影響。末了,王氏在外頭也有個好名聲。 想到這里,王氏心情舒暢許多,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個女兒請安比兩個看起來排場些了不是。 搬入暮蒼齋第二天,明蘭就積了履行義務,在壽安堂吃過早飯后,讓丹橘看家,帶著小桃和燕草去了正院給王氏請安,看見兩個jiejie已經坐在房里,正面是鋪錦堆棉的炕床,墨蘭和如蘭面對面的分坐在兩邊,時不時冷眼對看上一眼,宛如王八和綠豆。 明蘭暗嘆一聲,心道終于開始了;走到當中,笑道:“兩位jiejie好,瞧著是我遲了?!币贿呎f,一邊不動聲色的坐到如蘭旁邊,只是老拉著她多說了兩句,壽安堂離王氏這里又遠,不過如果她能拿出當年800米達標的功力來也能及時趕到,可惜這年頭的小姐連大步都不能邁一下,害她只能關起門偷偷做些廣播體cao和瑜伽鍛煉身體。 墨蘭當即冷笑一聲:“六meimei是老的心頭rou,便是遲了會兒又什么打緊?難到還敢為了這一刻半刻的遲,來責罰meimei不成?” 明蘭摸摸自己的袖,把衣襟撫平了,如同撫平自己的心情,慢條斯理道:“四jiejie一大清早好大的火氣,聽jiejie說的,若是不責罰我,便是沒膽量,若是責罰了我,老未免覺著不快,jiejie一句話可繞上了兩位長輩呀?!?/br> 如蘭睜大了一雙眼睛,轉臉看著明蘭,滿眼都是不敢相信和竊喜,那邊的墨蘭也是被噎住了,作為穿越者的明蘭可能不怎么記得,可是墨蘭卻清楚的記得五歲前的明蘭是何等懦弱好欺負,她不止一次使喚差遣過她,如蘭也對她呼呼喝喝不知多少次,可之后明蘭被帶進壽安堂后,便好幾年都沒怎么相處了,平日見面也是只客套的說幾句,印象中只記得明蘭十分老實懦弱,呆呆傻傻的。 墨蘭目光陡然銳利:“你……說什么?你怎如此污蔑!” 明蘭心里暗笑,和林姨娘一樣,墨蘭果然是外頭柔弱內里強悍,其實如果是真柔弱又如何混得今日風生水起,明蘭淺笑:“哦,看來我誤會了,原來四jiejie不是想讓責罰我呀?!?/br> 墨蘭氣的內傷,如蘭長大了嘴,心里大喜,喜孜孜的挽起明蘭的胳膊,親熱道:“六meimei以前身不好,叫老免了給母親請安,今日次來遲了也沒什么?適才香姨娘服侍我娘吃過早膳后,劉mama找母親有事,幾位姨娘也叫去了,這會兒也還沒出來呢,不妨事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這是王氏傳給如蘭的理念,平日里她和墨蘭斗嘴十次里倒有七次要輸的,如今憑空降下外援,立刻精神大振;明蘭如何不知這里面的彎彎繞,只不過選擇站邊最忌諱的就是墻頭草搖擺不明,有衛(wèi)姨娘的死在前頭,她和林姨娘這一邊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如蘭找到了戰(zhàn)友,拉著明蘭說東說西的,一會兒說新進的袍rou好吃回頭送些給明蘭,一會兒又說她新得了幅要和明蘭一起看:“小時候六meimei就和我住一塊兒的,可惜后來去壽安堂便不怎么親近了,要是咱們住一塊兒就好了?!?/br> 墨蘭早已平復下怒氣,斯的用茶碗蓋撥動著茶葉,戲謔道:“五meimei真說笑了,六meimei在老跟前吃香的喝辣的,可風光著呢,如何肯來葳蕤軒?唉——說起來,我是個沒福氣的,當初進不了壽安堂,可五meimei比我們倆強的多了,怎么老也瞧不上眼呢?” 要論道行,如蘭的確不如墨蘭,她罵人在行,這種精致的斗嘴卻往往會被拿住馬腳,這一句話就被頂住了,捏著明蘭的手立刻收緊,明蘭哀悼著自己發(fā)疼的胳膊,道:“四jiejie真逗,當初五jiejie和是母女情深,舍不得才為難的,四jiejie倒是大孝順,可老總想著莫要拆散人家骨rou,這才挑了我的。” 如蘭立刻受到提醒,撲哧笑出來:“對呀,四jiejie倒是大孝順,舍得林姨娘,可老卻不忍心呢!”隨即放松了手,明蘭忙不迭的抽回自己可憐的小胖胳膊。 墨蘭站起身來,看著明蘭,一字一句道:“你竟敢如此議論長輩和jiejie?” 明蘭笑吟吟的道:“我如何議論了?四jiejie倒是指點下我哪一句說錯了,說出來好叫meimei改呀?!庇斜臼履憔蛷乃脑捓镎页霾鐏怼?/br> 當初那個法官老曾放言:所謂法庭,就是擠兌人的法定地點。辯論時句句條款章句打頭,看著對事不對人,其實都是對人,打官司打的就是人,別人還一句說不出來;當年姚依依心水的那個律師帥哥就可以把原告氣的死過去活過來,還很一臉誠懇嚴肅。 墨蘭意外的瞪著明蘭,秀目大睜,明蘭平靜的看回去,她不是故意要和墨蘭斗,但今天一進門墨蘭便得理不饒人,咄咄逼人,句句藏厲,這會兒明蘭若示弱了,那不但被如蘭輕視,還得準備好以后日日被欺負,她亮出爪不過是讓別人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雖然沒有親兄姨娘,可也不是全無倚仗的。 兩個女孩目光對峙著,空中火光四溢,如蘭大是興奮,兩眼發(fā)光,明蘭輕輕別過眼睛,裝作害怕的樣,站起來走到墨蘭面前,乖巧的福了福,恭順道:“都是meimei的錯兒,若不是遲了也不會和jiejie嘴巴淘氣了,四jiejie莫氣,meimei給您賠不是了?!?/br> 如蘭心里大罵明蘭果然沒出息,抗打擊力也差,這才堅持了多久呀,立刻擄袖打算參戰(zhàn),這時門外簾被彩環(huán)挑開了,道:“來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