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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干什么?!你有什么臉回來?!給我滾!”緊接著,小花盆、泥土、枕頭、桌上的筆筒……劈頭蓋臉地朝周洋呼嘯而去。“你不是要去昆山嗎?!你不是要找你爸爸嗎?!去??!怎么不去!滾!”“一個個全都在騙我!把我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你周洋快滾去找你爸!從今以后別當(dāng)我兒子!我們斷絕關(guān)系!滾!”周洋看到冒澤惠拿起了剪刀,頓時慌張了起來:“媽!這個不要拿!你快放下!”“你不是想氣死我嗎?!我死在你面前你滿意了?!”“媽!”周洋趕緊沖過去,誰料冒澤惠把剪刀用力砸向周洋,“我喊你滾!”“啊……”剪刀柄砸中了周洋的眉骨,他一下子覺得有些暈眩。還好他命大,如果是刀刃對著他,那就不只是頭暈?zāi)敲春唵瘟?。周洋不可思議地看向母親:她……她竟然會用剪刀扔我?“媽,如果我被戳瞎了怎么辦?”“別喊我媽!我說了,斷絕母子關(guān)系!你馬上給我滾!”“……媽,你別說氣話……我……我不是故意去昆山的?!?/br>“是啊,我知道你老子找的你,我告訴你,他要死了!他得肺癌了!現(xiàn)在想到兒子了!天底下沒這種好事!”什么?!周洋瞬間被那句話釘住無法動彈。他剛認(rèn)識的爸爸,馬上……就要死了?“他……得癌?”“是?。∪拦馑懔耍∧闳フ宜?!滾!我喊你快滾!”“……”“你聽不見嗎?!聾了嗎?!還不走嗎?!”“……好。”周洋轉(zhuǎn)身就逃出了亭子間。樓梯依舊被踩得吱呀作響,底樓的大mama還在燒飯。“哎洋洋?洋洋!”“大mama,mama叫我?guī)退I點保心丸?!?/br>“哦好的。洋洋你小心點啊?!?/br>“嗯。大mama再見。”說罷他吸了吸鼻子飛一樣地跑走了。“喂,阿衡?!?/br>“粥粥,你怎么又哭啦?”“我沒哭。我被我媽趕出來了,今晚住到你家去好嗎?”“你在哪兒?坐標(biāo)給我。”周洋掛了電話呆呆地坐在公園,身體止不住地發(fā)抖。這個公園是他的避難錯,每次他想逃避,公園里的長凳、野貓和玫瑰會永遠(yuǎn)為他張開懷抱。只有呆在公園的周洋是與自己相處的、最純粹的周洋,是只用一雙眼睛就能吸引住裘臻的周洋。九月的秋老虎讓早晚溫差變得劇烈,夜晚有些涼,這種溫度是他最喜歡的:一絲寒冷正恰如其分地警醒你的安逸,能讓你忘了所有傷感的情緒開始思考。防止過度陷入情緒的最好辦法就是思考,唯有不停歇的思考才能讓自己不至于一次次哭到歇斯底里,像他母親一樣。周洋厭惡那副可憐的樣子。他感到一股荒誕。在活得最無聊最痛苦的日子里,他苦苦地追尋著幸福的秘密卻終是徒勞,于沉淪之時遇上了裘臻。裘臻帶給他的刺激令他一時間忘了去尋找如何幸福,但現(xiàn)在想來,那段日子的滋味倒離幸福最近。他苦戀著老師,當(dāng)老師離他遙不可及。而現(xiàn)在老師就站在自己視線能及之處,他的心又不再為他所占據(jù)。他假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生父的模樣,但終于親眼所見之后,這個模樣又將化作一抔塵土與自己天人永隔。這是一種荒謬的情感,好像在一個突然被剝奪掉幻象與光亮的宇宙里,人是一個外人、一個放逐的異鄉(xiāng)人[1],他站在自己生命的舞臺之外看著自己演戲,冒澤惠仇視又痛苦的目光,周福泉隱忍的道別,裘臻溫柔的眼神,何思衡抽完的一根又一根的煙,這些片段組成了他人生這場戲,在自己面前扭曲、舞動。這舞臺是一條搖搖欲墜的煙灰,它一旦掉落,所有的水月鏡花就會化成一縷青煙,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目前為止,煙灰還沒有掉下。每個人都在自我安慰,目前為止,一切都好。有誰肯回想自己的生活是在哪一年崩塌?在這場荒誕的人生大戲中,誰都是小丑,仿佛冥冥中有個上帝,手執(zhí)游戲之筆,描摹游戲之人。天上瓊樓,泥犁地獄,離自己那么遠(yuǎn),又那么近。“粥粥,走吧,上車了?!?/br>周洋回頭,看見何思衡叼著根煙過來拉他。煙灰長長的,隨著他的腳步而抖動。“洋洋,好久不來了哦!”進(jìn)了何思衡家,他爸爸mama熱情地迎了過來,周洋有些不好意思:“叔叔阿姨好?!?/br>“周洋交了新朋友了,不要我們了?!焙嗡己庠谝慌赃厯Q鞋邊插嘴。“你自己交女朋友還賴在別人身上?!?/br>何mama放好兒子的臟鞋,招呼周洋洗澡吃飯:“你上次穿的睡衣還在,快跟何思衡洗完以后吃飯,阿姨今天做東北菜?!?/br>“謝謝阿姨。”“謝什么,下次讓何思衡做給咱吃?!?/br>“我不做!我只給我老婆做。”“瞧你這德性……”他爸開冰箱拿出了冰水和糖漿,用汽水機(jī)“噗噗”幾下做了兩杯檸檬汽水遞給他們,“洗澡不能空腹的啊,要低血糖的,喝完了再洗?!?/br>“謝謝爸”“謝謝叔叔?!?/br>何家人太熱情,等周洋吃完喝完終于躺在了床上已經(jīng)很晚了?!鞍⒑?,我今晚又要十二點多睡了,作業(yè)做不完?!?/br>“抄唄。你不是有課代表么?”何思衡躺在一邊翻書,把周洋嚇壞了。定睛一瞧,還是什么美術(shù)理論。“你還在追白金啊?哎不行我要跟裘臻打個電話。”白月光壓根不cao心何思衡的情感問題,他在飯桌上就想聯(lián)系他課代表了。“喂,裘臻……”我天,這么嗲沒問題么?何思衡在一旁牙沒被酸掉,趕緊合上書仔細(xì)偷聽。“嗯嗯,我沒事了,我暫時住阿衡家?!銊e過來了你過來有什么用?……洗過了,也吃過了,我跟他們都很熟的?!娴牟或_你,我都要喊干爹干媽了……嗯……作業(yè)不想做?!?。你最近還好么?……哦?!蓖德牭揭话?,周洋一個回頭把電話遞了過來,“裘臻要跟你講話?!?/br>“喂?課代表?哎你好你好?!芎玫?,沒事的。我跟他那么多年交情了都……行吧行吧,掛了啊?!痹趺锤鷤€老媽子似的。“哎粥,你那課代表怎么這么煩人?”周洋躺在一邊出神:“你說要不要打電話問問我媽怎么樣了?”“我媽會跟你媽說的,你放心把?!?/br>“謝謝你,阿衡?!?/br>“客氣什么,多大點事兒?!焙嗡己庥执蜷_他的那本高深的美術(shù)理論研究,研究到一半假模假樣地學(xué)周洋晃腦袋發(fā)嗲:“作業(yè)不想做?!?/br>“……”“喂~裘臻啊?!?/br>“夠了啊!”周洋被臊得慌,“真有那么惡心?”“太惡心了?!?/br>“我大概喜歡上他了。”“啥?!”何思衡下巴差點掉了下來,這簡直是天大奇聞?!澳悴皇窍矚g你數(shù)學(xué)老師么?”“不喜歡他了,我現(xiàn)在喜歡裘臻了。”“哎我說周洋,你能不能給個準(zhǔn)?”“不想跟你說這個,你不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