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現(xiàn)得像個只相識了一天，僅僅能夠互相記住姓名的普通朋友那樣保持適當距離。

“你要喝點水嗎？還是想先吃點東西？”

麥克拿來水和食物，讓艾倫半坐在床上，開始一點一點慢慢喂他。

他忽然想起那個漆黑一片的地下室，艾倫喂他喝蔬菜濃湯，溫暖的湯，盡管它出自一個魔鬼之手，帶來的卻是無限的希望。他們必須互相照顧，這是上天交給他們的任務。

艾倫喝了一口水，向前倒在麥克肩膀上。他太累了，對睡眠的渴望超過其余一切需求，麥克只能滿足他，扶著他的肩膀試圖把他重新放到床上去。

“告訴我你沒事?！彼p聲說，心疼得難以形容。睡一會兒吧。

“我很好。”艾倫忽然說。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就像一陣呻吟。他靠著麥克的肩膀，嘴唇緊貼著他的耳邊低語：“我好極了，我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好過，麥克?！?/br>
“你說什麼？”麥克驚訝地望著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艾倫的手臂抬起來，放在他的肩膀上，似乎想從他身上獲取力量，又像是想把他推開倒向床上。只有麥克知道他的小動作。是我，我回來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就像在幾天幾夜的沙漠行走中忽然見到了城市的輪廓，麥克真怕那是場虛幻的海市蜃樓。但艾倫用語言增加了這層美好輪廓的真實性。

“麥克，親愛的。”

“艾倫?！?/br>
“是的，我是艾倫?！?/br>
“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就在剛才，他們問了太多次，把我的腦子搞得一團亂。我累壞了，我要先睡一會兒，我不想讓你擔心，別讓他們看出我們在說悄悄話。放心吧，不會有事了?！?/br>
他向後倒去，全身重量在硬床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麥克看著自己突然空了的懷抱和肩膀，余溫還留在那里，為了掩飾笑容，他喝了一口水。

接著就是等待，麥克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溫暖的感覺一直縈繞不去。他沒有再去苦思冥想這里發(fā)生了什麼事，軍方想知道些什麼，他們又在不知不覺中扮演了什麼角色?，F(xiàn)在艾倫回來了，這比什麼都重要，他決定給自己放一個短期假，徹底放松，從那些高速運轉的劇情中掙脫出來。

他睡了個好覺，做了個很長的美夢，醒來時艾倫仍在沈睡，他體力透支得厲害，睡眠狀態(tài)近乎昏迷。麥克沒有叫醒他，只是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人闖進來。然而什麼事也沒有，直到艾倫睜開雙眼，一切平靜如水。麥克再次喂他吃東西，但他胃口很差，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太虛弱才勉強吃了幾口。

“聊聊天吧?！卑瑐愓f，“我的舌頭快發(fā)麻了?！?/br>
他們確實該聊一聊，普通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從同伴那里打聽消息。

“他們問了你什麼？”

“我不太記得，我非常難受，似乎為了不讓我太虛弱，他們還給我打了一針?！?/br>
麥克皺起眉，看得出來艾倫的精神狀態(tài)很差。他捧著頭，吃不下東西，甚至想嘔吐。

“不用擔心，他們只是想套問口供?！币徽f到關鍵問題艾倫就抱著頭，掩飾自己的嘴唇，聲音低得只有身邊的人能聽見。

“什麼時候能讓我們離開？”麥克問。說完放低聲音，以一勺味道寡淡的湯做掩護，“你離開了一天一夜，除非他們確定你是間諜，否則不會在你身上大費功夫?！?/br>
“我不知道，我不想在這里，我要死了?！卑瑐愅纯嗟卣f，然後繼續(xù)低聲和麥克交談，“他們除了問我是誰之外，又加入了一個新問題，是關於戈爾維亞軍方的軍事機密，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他們認為我是個軍事間諜?！?/br>
“接下去他們會怎麼做？”

“他們會核實我們的身份，你的身份證明可靠嗎？”

“露比說很可靠。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我有點擔心他?！?/br>
“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我們自己。我看起來是快要崩潰的樣子嗎？”

“是的?！?/br>
“那就好?！卑瑐惪s回了床的角落，把腦袋埋進雙手的臂彎。麥克回到自己床上，雙方都保持了一致的狀態(tài)：對未來感到恐慌。

幾小時後，鐵門又開了，開門的仍舊是那兩個戈爾維亞士兵。他們進來後站在鐵門兩邊，然後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高級軍官。

軍官走進房間，目光向床角的兩人掃了一眼，艾倫表現(xiàn)出對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感到緊張，往那個不存在的安全區(qū)域退縮。麥克問：“什麼時候放我們走？”

他的提問引來士兵的大聲呵斥，門口的兩人沖上來，把他推到墻邊，但預想中的暴力并沒有出現(xiàn)。

軍官冷冰冰地開口說：“我是伊沙克.阿齊茲.哈倫.納迪夫準將?！?/br>
他站得筆直，目光像沙漠上空盤旋的兀鷹一樣，活人在他眼里和死尸并沒有太大分別。

“我現(xiàn)在要說的話希望你們能夠認真聽清楚，我不會重復第二遍。很抱歉讓你們在這里度過三天沒有自由的日子，但你們必須明白，原因是你們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我們的國家正面臨危機，為此我們不得不謹慎對待每一個身份可疑的人。有一個好消息，我們和領事館取得聯(lián)系，核實了你們的身份，入境處也證實你們的入境手續(xù)完整合法?！?/br>
伊沙克.納迪夫準將又向他們看了一眼，艾倫表現(xiàn)出一種遲鈍的茫然，似乎不明白發(fā)生了什麼事。麥克卻顯出欣喜，像是這番話讓他看到了希望。伊沙克.納迪夫說：“我們決定釋放你們，但在離開前，需要你們做出保證，對這幾天發(fā)生的事保密。你們必須知道，保守秘密的方法是讓人永遠閉嘴，我可以一直關押你們，可以以間諜罪秘密處死，也可以把你們送回沙漠聽天由命，但既然你們自稱是無辜的游客，我仍然愿意相信。如果你們對外說出一切，不但會影響兩國關系，更會使你們今後的生活遇到更大的危機?！彼螓溈丝戳艘谎?，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這是個近乎透明的世界，所有國家都有秘密特工在別國活動，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不遵守承諾，他們的人生將不再平靜。

“明白嗎？”

“明白了?！?/br>
伊沙克.納迪夫轉頭去看艾倫。麥克說：“他也明白了，我保證，我們什麼都不會說，這只是一個誤會?！?/br>
“很好。”準將說，“誤會。你們暫時不能離境，直到解除禁令?！彼蛏磲岬氖勘疽?，黑布袋又套在兩人頭上。士兵把他們從床上抓起來，走出門口，經(jīng)過一條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