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嘆氣，她也不曉得方才什么事，從廚房看著螃蟹，等出來，這兩人已經(jīng)吵起來了，你一句我一句，都像夜叉似的，攔也攔不住，才去找關(guān)聞鳩，這會再問什么原因，一個個都氣頭上，女兒本來青春期，這下子更是什么話也不說，硬是要走，將日記本，寒假作業(yè)都塞到了書包里，威脅說："不讓我去我哥家，我就去別的地，到時候想找我都找不到！"

小堂妹曉得這話說完mama傷心，可她已經(jīng)說了就由不得收回去，這點上像她爸爸，但若是說這話，她一定瞪著眼讓人收回去，再也不敢說像她爸爸這話。

關(guān)聞鳩沉著臉和她說："你去我那可以，不過我那規(guī)矩多，幾點就要起床幾點睡覺，什么時間該做什么事，還有，沒有你mama伺候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洗，飯我也不會做，都要你自己解決，這樣你要是能接受，那你就跟著我回去吧。"

大伯母在旁幫腔，他本意是想嚇退嬌生慣養(yǎng)，一時腦門熱的堂妹，不想這孩子鐵了心，也對自己十分有信心，挺著胸膛說好。

無奈下，大伯母只好理了她的衣服一同塞到女兒手里，幾次欲言又止，小堂妹硬下心，等大伯母嘆了氣上樓去，小姑娘才敢隔著車窗看著，黑麻麻的一片，什么都沒有，眼淚又下來了。關(guān)聞鳩問她："你要是舍不得現(xiàn)在還有機會。"

小堂妹一抹淚哼了一聲，坐正了身體，說：“誰反悔了！"

第38章梅見月（三）

小堂妹出生的時候大伯不在，當(dāng)時關(guān)聞鳩還在大學(xué)里，半夜的時候接到的電話，那年南方下了暴雪，積雪厚得像糖糕，南方的孩子未見過雪，恨不能見縫插針地沖到雪地里去，然而下得久了，它不停，就像化著的冰淇淋那么狼狽粘手，車行不動得下來走，站臺壓垮了，勁風(fēng)持續(xù)地吹，窗玻璃就在顫動，人一腳步踹雪里，又要用上十二分的氣力將腳拔出來。

那年的暴雪給孩子們帶來無盡的快樂，卻同樣也造成了數(shù)不清的損失。

他記得小堂妹出生后抱在懷里的感受，像團厚實的棉花，也像空氣里落下的雪那么輕盈。

她哭的第一聲像小貓一樣，隨后在暖箱待了三個月，出來的時候暴雪已經(jīng)過了，桃花也謝了，郁郁蔥蔥正如她此后的人生，健康到都忘了她是個早產(chǎn)兒，像暴雪給南方帶來的苦痛，待雪化了，春天來了后，人也忘了這年冬天的事，她也不記得自己是在什么時候出生的，不曉得那年一個孕婦被人接力送到醫(yī)院，第一個抱著嬰兒的她不是他的父親，而是她的堂哥。

她一直認為她出生那天像每個家庭一樣，父親再忙也會守在產(chǎn)房門口，是第一個聽到動聽啼哭的人，小堂妹不止一次問過，他們默契地不說出事實，因為沒有哪個父親是不愛自己的女兒的，盡管他已有了位出色的女兒，但并不妨礙他以同樣的愛對小女兒。

老來得子，她就會享受到大女兒也不曾享受到的待遇，被帶在身邊，錢包里最后一格放著的是她出生后，滿月，十歲，進初中的第一天幾張照片，照片已經(jīng)舊了，還放在舊錢包里，貼在胸口的口袋里。

小堂妹有小女孩的幼稚天真，卻也有了不大不小的重要的小心事，這對她來說是比天塌下來還要重要的東西，像還未結(jié)成的酸澀的果子，旁人無法領(lǐng)會，也就只有她自己能嘗出哪里結(jié)出來的甜味。

關(guān)聞鳩發(fā)短信給阮佲，告訴他家里出了點小麻煩，等空下來再聯(lián)系。

阮佲已經(jīng)睡著了，肚皮上掛著兩只同樣睡到天昏地暗的舍友，無人注意到手里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最后被大牙一個翻身，手一松那手機就掉到了地板上，阮佲動了下，繼續(xù)睡了。

大伯母打電話過來，零點，春晚也結(jié)束了，正在報時，但那頭的煙花才正開始。

"她睡了。"關(guān)聞鳩讓大伯母放心，他們一到家這孩子就占了客房，在衛(wèi)生間里洗澡又磨蹭了好久，出來后像個沒事人似的，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來了。

大伯母在電話里吸吸鼻子，"那就好，可惜新做的蛋糕也沒吃上一口。"

"蛋糕什么樣的？"關(guān)聞鳩問，他拿的時候店員已經(jīng)打包好直接遞給了他。

大伯母低頭，她解開了包裝盒的袋子，蠟燭有十四根，因為小堂妹喜歡一吹就將一從蠟燭吹滅的感覺，就一直沒給她用數(shù)字蠟燭。

蛋糕是全可可巧克力的，光滑的如同鏡面，是廣告里由暗及亮顯現(xiàn)出的流線型的汽車，若是咬下一口巧克力爆漿一般，那對喜愛甜食的女兒來說是最幸福的時刻，她不像關(guān)聞鳩喜歡吃苦的，連巧克力也是純可可，像她爸爸，閑來無事或者焦頭爛額的時候，巧克力的甜度緩解了他的焦躁。

她實際上很像他的爸爸，但不知什么時候像爸爸這句話就成了她最不愿意聽到的。

"是她最喜歡的口味。"關(guān)聞鳩只能這么安慰。

"你拿回來的時候她就在猜了，一猜一個準(zhǔn)，她今天比誰都開心，我是她mama，怎么不曉得，他這是因為她爸在她生日那天回來了開心呢，還有整個新年的假期都在家。"大伯母說，又哭了起來，只是她的眼淚很克制，無法在小輩面前盡情地釋放，只好遮遮掩掩的，偶爾會散出幾聲悲傷的哭聲，讓關(guān)聞鳩捉到了。

"我錯了，實際上我一點也不了解她，我也不了解我的丈夫，就在今天，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像其他母親，妻子那樣，只要一個眼神，或者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控制住失態(tài)的發(fā)展，這樣的話你也不會被誤傷，這要是被你爸媽知道，我該怎么辦？"

關(guān)聞鳩安慰電話里傷心的伯母，說臉上早就不疼了。

大伯母不說話，關(guān)聞鳩說："我爸媽也經(jīng)常吵架，有時候也會為了我的事吵起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

"你大伯脾氣急，哪會像小弟那樣發(fā)火前冷靜一下呢？就比如今天，但凡是好好想過就不該直接上臉了，這孩子本就青春期了，脾氣也急，對他也有怨言，這下可好，兩個炸藥桶湊一塊兒，還不得出事。"

"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僅僅是一點口角？"關(guān)聞鳩問，大伯母不好說，猶豫了一會，這事本來算是他們家內(nèi)部矛盾，卻因此麻煩到了侄子身上，這讓大伯母有些愧疚，關(guān)聞鳩耐心等了下，就聽大伯母說："他本來想給女兒看看寒假作業(yè)的，就進了房間，見她書桌上攤著作業(yè)本，卻沒想到作業(yè)本下面還有一本本子，一看是日記，你大伯也不是會偷看的人，想給她合上，這正好不巧，瞥到女兒日記里寫的喜歡的男孩，再仔細看，這兩人已經(jīng)偷偷交往了，他就火上了門，直接將本子扔到女兒臉上，女兒一看就認為是他不尊重隱私，擅自翻她東西，誰也不讓誰。我是沒辦法的了，說實話你meimei一直都有分寸，不像是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