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他長袖一甩，油燈便被直直甩到了木箱之中，外邊的琉璃罩被摔碎，火勢借著燈油燃起，那木箱子馬上就成了個火堆。

一箱的畫像化為灰燼，齊間將手中的畫像也投入火中，火勢頃刻間便將那張畫紙吞沒，畫上的麗人也消失殆盡。

似乎他們以往的拳拳情意，都隨著著這一紙化為飛灰，再也尋不見了。

齊墨在院中站了一夜。

在聽到蘇黛盈進宮之后，他一身的血瞬間便冷了，冷得凝上了冰渣，讓他動都不能動一下，一股寒氣從腳下只沒心底。

桃花萎了，嬌美的花瓣落了他滿身，整間庭院沒有絲毫人氣。

待到天邊一片紅霞之時，桃花樹下的少年郎才有了一絲反應(yīng)，他抱著古琴，踏過那一地灰燼，走到了屋內(nèi)。

地板與臺階皆是未曾洗過，落上了斑斑血跡，齊墨閉了閉眼，又睜開，眼里已經(jīng)變得極冷，他這個人也變得極冷，冷得似是九月里的雪。

他一路行去，只看見了一地狼藉，院里熟悉的侍從皆被斬殺，似乎是在滅口一般。

那些人皆是何氏舊仆，這么做代表著什么，讓齊墨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他眼里甚至有一絲血色，面上明明毫無表情，卻讓人無端覺得壓抑無比，甚至有些悲痛之意。

他又在房中精立良久，等到他再睜開眼時，整個人已經(jīng)看不出一絲外泄的情緒，像是一塊北地玄冰，再好的劍，也難以在上面留下一絲傷痕。

他一路往齊間的院落中去。

此時大多人還未曾起身，這一日也不是齊間上朝的日子，齊墨一路暢通無阻，等到到了齊間門口，才被人攔下。

“讓開?！饼R墨吐出兩個字。

他的眼眸極為沉靜，像是一潭死水一般難有波動，他的氣勢又極為冷冽，似乎已經(jīng)打磨好的，見過血的刀劍。

那守門的護衛(wèi)不由倒退了一步，然而他又察覺到這樣似乎是一種懦弱，于是又上前了一步。

齊墨沒有猶豫，他抽劍，一揮，一顆腦袋就骨碌碌地滾在了地上，溫熱的血濺在了門板上，還有一些濺在了齊墨臉上身上。

擋路的人已經(jīng)沒了，齊墨推門而入，聽見動靜的侍女出來查看，看看他這一幅羅剎一般的模樣，直接尖叫一聲，軟倒在地。

齊墨淡淡掃了她一眼，在院中靜立等候。

齊間房中的人聽到聲音，好幾個已經(jīng)怯弱地躲了起來，倒還是有幾個能頂事的，抖抖索索地給齊間穿上了衣裳，然后帶著他出來。

齊墨已經(jīng)等了約摸兩刻鐘。

齊間終于出來了，他還帶著一個嬌美的侍女，那侍女生得清純可人，惹人憐愛，一看就知道這老家伙又和著侍女做了什么勾當。

遇到這樣的齊墨，饒是齊間自詡見過不少大場面，也曾經(jīng)直面圣威，看見過許多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鐵血將軍。

但是他卻還是打了一個寒顫。

少年人的身姿挺拔得像是一株翠竹，然而他身上卻是沒有一絲少年郎該有的風流意氣，反而鋒利得像是出鞘的利劍，沉冷得像是地府的閻羅。

只是站在那里，就好似是已經(jīng)讓人看見了冰天雪地，血腥的殺氣卷著雪花，自成一方天地。

他俊美如玉的臉龐上沾著血漬，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陣子，那點點血漬凝固成了暗紅色，卻更加襯得那雙眼睛中的冷意像是地府而來的無常鬼。

看著他的時候，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齊間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齊墨卻是依舊平靜，他手中還拿著劍，劍身白如霜雪，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

“父親?！饼R墨淡然地看著臺階上的齊間，明明他才是抬頭看人的那個，語氣卻像是在使喚一個下人，還是最卑賤的那一種:“我們進去說話吧?！?/br>
等到午時，齊墨才從齊間屋里出來。

兩人商談了些什么無人知曉，只是之后，從齊府之中穿出一封書信，被直接送入了皇宮之中，齊家二公子也是不知去向。

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四月末，這一日，邊城處又來了一批新征收的新手兵們，一個個的穿著勉強算得上體面的衣裳，流入了數(shù)十萬的軍營之中，不見一絲蹤跡。

也只有負責后勤的一群養(yǎng)老的油條子才有點新兵來了的動靜，戰(zhàn)袍一件件的送出去，勉強也算是有了點樂子。

這北地之中，五六七月尤其炎熱。能把人給活生生的曬脫了一層皮rou。

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四月底五月初，天氣自然也是極為炎熱，老兵條子無所事事地拿蒲扇大的手掌扇著風，袖子卷起來一大截，衣裳也解開了，露出一大片古銅色的胸膛，還有上面道道駭人的傷疤。

“那群狗日的怎么還不安生，這么熱的天他們也盡能瞎折騰！”

軍漢拿手掌扇著風，端著一個破瓷碗往嘴里倒水，蹲在他旁邊的軍漢卻是嘆了口氣，有點懨懨，嘴里還嚼著草根。

“別提了，看這cao蛋的老天，許是又一場大旱！你是沒媳婦兒老子，老子可還是有老娘的人，也不知道這一年她得怎么過……”

“呸，就你想的多?！避姖h呸了一聲，要了一根草根嚼上，嘗著嘴里的甜味兒，也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然而老天卻像是被人罵了來找場子，連個惆悵的時間都不留給那軍漢，人家正閉著眼睛嚼草根呢，一道黑影就把人罩住了。

“勞煩，取份例。”

那聲音雖然清冽，卻一絲起伏都沒有，無端叫人覺著煩躁。

軍漢睜開眼，一下子就對上了自帶嘲諷光環(huán)的某張大臉。

行走的仇恨值神色平靜，眼神冰冷，看人的時候自帶一股冷氣，叫那軍漢覺著自己似乎到了秋里，不由把衣裳又套上了，隨后從桌子低下把衣裳等等都取出來，裝到一個袋子里。

他看見那布袋子上一個大腳印子，不知道為什么，還有點尷尬，把上面的土拍了，才把東西遞過去。

已經(jīng)從面癱進化成冰山的齊墨看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走人，一句道謝都沒留。

然而一向帶著股痞子習(xí)性的老油條卻沒有多糾纏，兩個滑頭對視一眼，同時從對方眼里看出來了些東西。

“這人看起來，可不是個簡單的啊……”

“屁，”另一個軍漢暗罵一句，他低聲道:“沒聞到味兒嗎，這小子已經(jīng)見過血了?！?/br>
平常人里，誰手上又見過血？

這種人一來這里，最差也得混上個百夫長……

看那小子身上那股子邪氣，可不是個尋常人物啊。

第71章郎騎竹馬來（八）

齊墨還不知道他一番走動，已經(jīng)在許多人眼里掛了個號，他抱著一床被褥回到營帳，隨手把被褥丟到床鋪上。

他現(xiàn)在的身份再尋常不過，不過是一個由農(nóng)戶人家征入的小兵，然而這也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