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又突然想起了我自己。

    我也曾經(jīng)，將一個(gè)人默默藏在心里?？墒俏覐膩頉]有告訴過她。

    不過我沒想過告訴她。她心里沒有我，我知道。而我，也許總有一天也會忘記這段無始無終的感情罷。

    大少爺和二小姐的感情剛剛穩(wěn)定下來不久，秦青墨和二少爺那邊就開始有所行動。大少爺每日要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而二小姐的身世也開始浮出水面。這一段時(shí)間，大概是他們最聚少離多的一段時(shí)間。

    那些日子，二小姐住在桃花小筑。這是大少爺特意為她安排的地方，周圍的一切都是按照她喜歡的樣子布置的，桃花紛紛飄落，香氣馥郁怡人。唯一的遺憾，是他白天不能過去看她，因?yàn)榫┏抢镉泻芏嗍虑?，他根本走不開。

    可是每當(dāng)晚上的時(shí)候，不論多晚，他都一定會連夜趕往桃花小筑，要親眼看到她熟睡的面龐。每一次都是深夜，她早已睡熟，而他就默默守在她床邊，安靜地看著她，仿佛這樣看著她就會很滿足。

    如果愛是毒，也許，他早就毒入骨髓了。而她是他唯一的解藥。

    再后來，二小姐進(jìn)入了月華門。送走她的那一天，大少爺一個(gè)人在書房里靜靜地站著。我過去的時(shí)候，只看到他的背影，在一輪月色下的光暈下，孤寂凄涼。

    “你說，命運(yùn)是不是很奇妙的東西?！?/br>
    突然，他轉(zhuǎn)過身，和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一時(shí)啞然，他又突然自顧自說道：“我曾以為我此生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可是最后，我卻比誰都要泥足深陷?！?/br>
    泥足深陷。

    “有時(shí)，我也會羨慕夏文?！?/br>
    是啊，二少爺?shù)纳磉呉恢奔讶藷o數(shù)，可是他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么多年來，若說真正意義上的動心……也許，沒有一個(gè)。又或者，每一個(gè)。他令很多姑娘開心過也傷心過，也因很多姑娘開心或傷心。他的愛似乎很泛，也很淺——輕易就能拿起，也輕易就能放下。

    這一點(diǎn)，大少爺做不到。他只愛了一次，而一次，就是一生。他不輕易拿起，拿起了就再也放不下，成為烙印，永遠(yuǎn)刻在心底。

    除了二小姐以外，這世間已無任何女子，能夠令他那顆冷硬的心柔軟。

    二小姐接任了月華門以后，沒過多久，他們就收到了來自桃溪村的神秘信箋。桃溪村之行，起初，我沒有在意過多，只當(dāng)是一次普通的任務(wù)而已，和以往相比并無不同。

    可是最后，當(dāng)真相揭開的時(shí)候，我突然明白了，原來，命中注定，我就是要隨著他們奔赴這個(gè)遙遠(yuǎn)的村落，然后，看著別人的經(jīng)歷，去做出屬于我自己的選擇。

    如那個(gè)話本所寫，一曲桃花，一夢浮生。誰的人生不是一場短暫的夢？

    大少爺踏著無數(shù)人的尸骨走上今日的位置，他雙手沾滿血腥，早已不相信這人世間所謂的善良和道義，我亦不曾在他眼中看到過絲毫仁慈。

    可是，在二小姐面前，他不再堅(jiān)不可摧，他有多強(qiáng)大，他對她就有多溫柔。

    他曾經(jīng)對我說過一句話——

    “當(dāng)你愛一個(gè)人，用一生去愛，都覺得不夠。所以，你沒有時(shí)間去猶豫和考慮，決定愛了，就用盡自己全部的生命去愛?！?/br>
    （二）

    媚娘給朔陽倒了一杯酒。

    “為什么突然來找我？”

    “因?yàn)槲摇挪幌隆！?/br>
    朔陽說著，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么？你在夏府的那些日子，你滿眼只有二少爺，可是我……”

    “別說了。朔陽，有些話，不必說。”

    媚娘打斷了他，又幽幽吐出了煙圈：“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我要說。我要告訴你，那一晚也許你只是沖動，而我不是?！?/br>
    媚娘握著煙斗的手有些顫抖。

    那一晚……

    “我因?yàn)閷δ銊恿诵?，所以，我才會難以抑制自己。媚娘，你的眼里只有二少爺，你也很清楚他對你不會動真感情，可是，這世上的男人，不止他一個(gè)?！?/br>
    媚娘聽罷，卻又笑了。

    “的確，你看，我現(xiàn)在身邊這么多男人，要我說，他們誰都比他強(qiáng)……你說是不是？”

    媚娘出身煙塵，她和夏家之所以會有交集，是因?yàn)樗c夏意有生意上的來往。

    當(dāng)然，這個(gè)“生意”，自然也不會是普普通通的生意——她也好，夏意也好，他們誰都不干凈。做大事的，誰手里沒沾點(diǎn)腥？所以她和他，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同一類人。

    也許正是因?yàn)橄囊鈱λ?，所以，他才斷然不會讓自己唯一的弟弟與這樣的女人有任何糾纏。她和夏文的那段感情，不用夏宗元出面阻止，夏意就先第一個(gè)站出來反對。

    “我為了他，當(dāng)初真的動過……從此金盆洗手的念頭?！泵哪锿鲁隽艘豢跓熑Γ蝗?，又自嘲地笑了笑。

    當(dāng)年她找夏文與她私奔，可是他拒絕了。也是那時(shí)她明白了，原來她和夏文之間所隔著的，不止是父親和兄長的阻攔，甚至可以說——那只不過是一個(gè)脆弱的借口罷了。

    如果夏意不曾阻止，她那可笑的一廂情愿，也許會更加血淋淋地展現(xiàn)在她面前。

    至于那一晚在心灰意冷之下的放縱……她覺得，夢醒之后，大概兩個(gè)人都會忘記罷。

    可若是如此，此時(shí)此刻，眼前的男人又為何還來找她？

    “你是什么樣的人，我知道。”

    突然，朔陽給她倒?jié)M了一杯酒?！拔抑滥闶鞘裁慈耍阋仓牢沂鞘裁慈?。我不在乎你的過去，但是我想，你也該穩(wěn)定下來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他經(jīng)歷過多少，都終究有渴望安穩(wěn)的時(shí)候。你需要一個(gè)家?！?/br>
    媚娘沒有接那杯酒。

    “所以？”

    “我承認(rèn)，在家世背景和外表才華上，我比不過二公子?？墒?，我愿意給你一個(gè)家——只要你愿意?！?/br>
    “呵?！?/br>
    媚娘發(fā)出了微不可聞的一聲輕哼，朔陽很難聽出她的情緒是什么——是不屑？還是自嘲？

    但是這都不重要。

    “我想告訴你，只要你愿意，我隨時(shí)都在等著你。在你愿意安定下來的時(shí)候，我就會給你一個(gè)家?！?/br>
    也許她的心里從來不曾有過他，可是至少，他說出了口，他要告訴她。

    他跟著夏意六年，這六年里，他看過很多事情，也經(jīng)歷過很多事情。從頭至尾，他都是一個(gè)旁觀者，看著夏意和夏憐的感情從萌發(fā)到各自抑制，再到終于破土發(fā)芽，最終刻骨銘心。

    兩個(gè)相愛的人走到一起，尚且艱難。

    若是一方單戀，只會更苦。

    可是他寧愿飽嘗愛情的苦，因?yàn)槿酥簧?，如此短暫，錯(cuò)過就是錯(cuò)過，而他不愿給自己留下遺憾和后悔。

    夜風(fēng)將酒的醇香吹散，仿佛連呼吸都已醉人。

    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