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那罪臣之女給這殿上添了晦氣，于龍體不益?！彪S后，他也不曾聽皇上回音，只吩咐左右侍女道：“還不快伺候皇上回寢宮去?！?/br>
出宮門的時候，烏云遮月，云霧蒙蒙瞧不見半分月光。過了片刻，天上下起了雨。落在地上，驚起朵朵雨花，與陣陣血腥之氣。

顏墨染坐在馬車回府，剛出宮門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副將來報：“稟丞相，眾兵士翻遍河底，也未找到龍辰羽與沈丞淺二人?！?/br>
顏墨染淡然一笑，靜然不動的眸子瞧不出喜怒：“那便是讓那二人逃了。我不曾想到龍辰羽水性那樣好，倒也可惜。若他生在白澤該多好，定能為我重用?！?/br>
副將接著道：“不過，兵士倒尋到了另外一個人。”

顏墨染眸光一凝：“誰？”

“是龍辰羽麾下副將莫雨。”副將道?！盎馃龖?zhàn)船之時，他僥幸逃了，卻也受了傷。兵士尋到他時，他正昏在岸側(cè)一塊大石旁，確定身份后，已將莫雨管押進(jìn)死牢之中，等丞相發(fā)落?！?/br>
顏墨染眼眸微垂，沉默良久，道：“其他的呢？此次共死了多少北辰兵？又俘虜了多少北辰兵？”

副將接著道：“因船上潑了火油，火勢蔓延極快，因此最后船上的六千北辰兵士幾乎盡死。而已上岸的一千四百名兵士中，我軍俘虜了最后殘存的八百人，也已管押在牢中，等候發(fā)落。末將已派了兵士于河流下游尋找，暫無發(fā)現(xiàn)任何幸存逃離的北辰兵士?！?/br>
顏墨染似是極為滿意地點點頭，道：“好，便這樣做，記得要布下天羅地網(wǎng)，一不能讓半個北辰人逃走，二是要盡快追捕龍、沈二人，不要讓他們走漏了風(fēng)聲。”

副官稱是，領(lǐng)命而走。

待他走后，顏墨染對著車板輕瞧了三下。車夫聽了馬車，跪在馬車外頭道：“丞相，有何吩咐？”

顏墨染道：“先不回府了，改道去死牢，我瞧瞧莫將軍去?！?/br>
白澤乃儒道之國，重文輕武。舉國上下甚少粗鄙之人，往來皆是鴻儒。往日白澤平和，甚少有人犯上死罪。因此死牢中犯人極少，加上前些日子數(shù)名犯人已被顏墨染處死，如今牢中，不過莫雨一人。

顏墨染進(jìn)了牢房的時候，莫雨正在囚室中那冰涼的石床上躺著。月光下，他滿身浴血，輕輕地皺著眉。身上衣衫被劃破數(shù)處，其中甚能瞧見血rou模糊的傷口。

似乎聽見有響動，莫雨輕輕睜了眼睛，瞧了顏墨染一眼，眉頭卻鎖的更深。他道：“你來做什么?！?/br>
“我只是來瞧瞧莫將軍，不行嗎？”顏墨染環(huán)視這破舊囚室?！澳獙④娙缃褚菜闶腔⒙淦疥柫?，平日在戰(zhàn)場上，如何威風(fēng)。今日，卻成了我白澤牢中一名死囚。不過一朝一夕之間，當(dāng)真是命數(shù)無常?！?/br>
“這又怎會是命數(shù)……”莫雨道。“這一切，難道不是顏將軍安排好的？”

“自是我安排的，不過，我還是故作感嘆一下給你看的。”顏墨染垂眸瞧他，聲音涼柔?！岸?，我乃白澤丞相，并非是將軍，莫將軍，你弄錯了?！?/br>
“丞相，丞相……”莫雨輕笑出聲，卻惹的身上創(chuàng)口更是傷痛。“顏丞相，你到底為什么這么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目的？”顏墨染莞爾一笑。“自然是聯(lián)合云容，進(jìn)攻北辰了?！?/br>
“為了這一場戲，你甚至自毀言城？”

“既是做戲，總要做的真些，不然，你們又如何能相信我，與我共同渡河，攻云容雙城呢？”顏墨染輕笑道?！案螞r，這自毀言城，也不光是給你們看的?；蛟S，日后，還會有北辰兵馬，中我此計呢?！?/br>
莫雨眸光一凜：“你這是何意？”

顏墨染仍是笑：“我話說得還不夠明白么？待等處理完現(xiàn)下這些事，我便稟告北辰王，說你們盡數(shù)在與云容一戰(zhàn)中戰(zhàn)死了。你們皇帝那般暴戾，聽聞此訊定是發(fā)怒，自會再撥兵馬來助我。”

莫雨自嘲一笑：“顏丞相果真妙計，當(dāng)真是做得場好戲的聰明人。這么說，那日河畔，你與我說的那些事，也是假的？”

“我與你說了什么？”

“你說你家中大火，家姐染病，你痛不欲生。”

“我把莫將軍當(dāng)做朋友，這些事，自然都是真的，怎么會騙你呢?！鳖伳卷饬鬓D(zhuǎn)?！爸徊贿^，顏府那把火，是我放的。我深宮中的長姐，也是我親手毒殺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四章月色如昨

第六十四章月色如昨

莫雨聽他說了這話，只道：“我曾嘆顏丞相是個君子，卻不想你竟是這般冷血之人，倒讓我錯看?！?/br>
顏墨染回道：“若你我并非敵對，我倒也真愿與莫將軍交個朋友。只可惜，你我各為其主，我心有大志，將軍又不肯茍同。人不同路，當(dāng)也悲兮嘆兮。”

“如今我已是顏丞相的階下囚，顏丞相隨時可以要了我的性命，一干二凈。我也可以死明志，又為何悲嘆？”

顏墨染只瞧著他，眸光清靈，道：“莫將軍，我曾以為你近我懂我，原來，你并不知曉我的心意。”

這句話說得微妙得很，和著他宛若鶯靈出谷似的悠雅嗓音，惹得莫雨心中一動。

他不知顏墨染這話的含義，便略側(cè)過頭去瞧他。此時顏墨染坐在石床邊沿上，正浴在從囚室窗格打進(jìn)來的月光下，別樣風(fēng)雅。

謙謙君子，月下美人。

若是以往，莫雨瞧著他這樣，不知會覺得如何風(fēng)情。然而時至今日，如此美景在他眼中，卻只是徒生幾分心寒。

假若時光不曾荏苒，二人初心不變。那該……

可惜，如今已是惘然。

顏墨染在床側(cè)坐了一會兒，從香囊中取出一個瓷瓶，他對莫雨道：“將軍今是死囚，顏某不能請醫(yī)，只能為你帶來瓶金瘡藥以示心意。我為將軍敷上，如何？”

莫雨卻不點頭，只冷然瞧著他道：“顏丞相既已決意與我劃清界限，又為何藕斷絲連？”

“我自己也不知?！鳖伳靖┫律碜?，在莫雨耳側(cè)輕聲道。“莫將軍又可知否？”

他驀然離得這樣近，莫雨一時間心中溫?zé)?，微紅了臉。他側(cè)過頭去，再不說話。顏墨染先將瓶子放在一旁，親自出去打了清水來為莫雨洗了傷口。隨后，他輕輕將藥膏敷在莫雨傷處。瘡藥微涼，手指冰柔。那樣柔軟的涼意落在莫雨微熱的心上，格外惹的人心動。

顏墨染走時，留下這樣一句話。

“我對于莫將軍，終究還是有幾分益處的人，是不是？”

莫雨沒有回答，顏墨染似乎也并不盼著他答，只是輕輕轉(zhuǎn)過身走了，消失在黑夜盡頭。自此，囚室之中，只余死灰，再無光影。

莫雨靜躺在是床上，輕輕合上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