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就被打消了。

    他在醫(yī)院住了幾日后雖然不能下地，但也真是不想在醫(yī)院再住下去了，就讓盧嵇開著車，把他搬回盧家去住了。以前江水眠有事兒沒事兒就跑來找盧嵇，他倒也沒覺得沒什么，反而覺得她在盧家，他也安心了一點(diǎn)。

    然而住進(jìn)盧家之后，宋良閣心里卻有點(diǎn)……覺得不對味了。

    江水眠早上飯是盧嵇下廚給做的，她往往一大早就起來，練了武就趴在小廚房外頭等飯吃。中午一般練槍或者打網(wǎng)球，游泳池雖然被打掃出來放了水，但天氣漸漸轉(zhuǎn)涼，她也不怎么下水了。

    到了晚上，盧嵇回來之后，在飯桌上簡直有說不完的話，宋良閣以前跟盧家兄弟倆住一塊的時候，習(xí)慣了倆人跟說二人轉(zhuǎn)似的聒噪，倒也是食不言的低頭老老實(shí)實(shí)吃飯，就是江水眠每次很高興地接話，笑的前仰后合。

    之后，江水眠要去書房跟他學(xué)英語學(xué)數(shù)學(xué)，有時候會跟他學(xué)一些玩槍的把式。睡覺前，盧嵇會親自送她上樓，隨手從書架上拿本故事，念幾行就親親她頭發(fā)，說一聲晚安，關(guān)了燈。

    似乎她一天從頭到尾，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圍著盧嵇繞的。

    宋良閣有時候撐著拐杖下樓的時候，還看見江水眠拽著盧嵇的胳膊。她還穿著男孩的衣服，一件高領(lǐng)粗毛線的深紅色毛衣，一條格子褲子，帶著窄檐軟帽，眼睛里都亮晶晶的踮起腳來，跟盧嵇說些什么。他扶著樓梯，忍不住想起來當(dāng)初盧嵇要把她送給他養(yǎng)大的時候，江水眠抱著盧嵇的胳膊眼淚汪汪的不肯撒手……

    果然還是盧嵇這性子討孩子喜歡。

    他跟江水眠這些年在蘇州的生活都過的很平淡，他也常常覺得江水眠并不是個多話或者愛熱鬧的性子，平時兩個人坐在一起，每天互動不少，但卻不一定能說多少話。

    現(xiàn)在看來，也可能是他性子太悶了，是他不會說些哄小孩子開心的話。如果他不是這個性子，這些年不知道能跟眠眠說了多少話。

    他甚至心里隱隱的想，他當(dāng)年算是給盧嵇養(yǎng)她，這會兒難道還真要還回去了？

    就盧嵇那幼稚的模樣，能當(dāng)?shù)煤瞄L輩？

    宋良閣整天聽著盧嵇跟江水眠歡聲笑語的，心里愈發(fā)不是滋味。嘴上說要眠眠以后還是跟盧嵇住在天津的好，心里卻巴不得明天就回蘇州，帶她回他們的家里去。

    不過宋良閣也有自己的辦法……

    他臥室跟江水眠在一層樓，每天下人給他端茶倒水之后關(guān)上門，他就一條腿蹦下床再把門打開，然后打開臺燈裝作是一臉落寞的在看書，亦或是沒蓋好被子躺在床上睡過去。

    江水眠只要路過，就一定會輕手輕腳的走進(jìn)來，坐在他床邊聊一會兒。宋良閣要不然讓她幫忙給他念書，要不然就說要下樓去看她打網(wǎng)球。江水眠看他能提出要求來，都會很高興的扶他下樓去。

    宋良閣心里有時候也罵自己，明明是自己養(yǎng)大的閨女，還要耍這種小心眼，只為了讓她能陪著自己。

    不過宋良閣其實(shí)并不喜歡看網(wǎng)球，他覺得網(wǎng)球這種運(yùn)動遠(yuǎn)不如對練有意思，但他就是想看著江水眠臉上泛紅脖子出汗的蹦蹦跳跳，她對著墻對打次數(shù)超過了上次的記錄，又會跑過來跟他亂七八糟講一些打網(wǎng)球的難點(diǎn)。

    宋良閣聽到一半就腦子飛了，就跟以前江水眠教她學(xué)字的時候一樣，擺出一臉認(rèn)真求學(xué)的樣子，實(shí)際上是在仔仔細(xì)細(xì)的瞧她，看她是不是長胖了一點(diǎn)，鼻子有沒有更挺一點(diǎn)。

    只是有些時候趕上盧嵇忙完回家，他撞見了江水眠練球，總要換了衣服過來跟她打幾局，看的宋良閣面上沒有表情，心里暗生嫌棄：有沒有點(diǎn)眼力勁，沒看著這溫馨的父女二人世界么？

    有時候盧嵇晚上和他喝酒聊天的時候，端著杯子討論的也全都是江水眠。

    以前他們倆湊在一起的話題也都是這個，但到了這會兒，宋良閣簡直格外警惕。他簡直像是一個失散多年的親生爹媽找上門來的養(yǎng)父母，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好幾次盧嵇在那里感慨眠眠長大了如何如何，看著不討喜實(shí)則還是很可愛等等，他心里瘋狂點(diǎn)頭認(rèn)同，面上就是死咬緊不接話。

    宋良閣：眠眠有多可愛我比你心里清楚！不用你在這兒跟我舉例說明！

    宋良閣現(xiàn)在在盧家里，恨不得拖著打著石膏的腿，時時刻刻綴在江水眠后頭三步遠(yuǎn)。

    樓梯轉(zhuǎn)彎，書架后頭，都是他的藏身地。

    有一天盧嵇回來很高興，好似是因為不止之前漢陽廠和天津廠的生產(chǎn)線由他接手，華北地區(qū)所有軍工相關(guān)的鐵廠零件廠，其他大大小小的兵工廠，還有兵器的流入全都交由他了。他回來之后，正撞見江水眠打球回來，她渾身汗津津的跟他打了聲招呼。

    盧嵇上來一把抱起她來，直打轉(zhuǎn)，滿臉興奮：“今天有個好消息和一個更好的消息！你想聽哪個？”

    宋良閣本來正握著扶手，搭著拐杖準(zhǔn)備下樓，看見這一幕，條件反射的敏捷的朝角落里一縮，簡直咬牙切齒了：六年了！他都沒抱過幾次眠眠！

    江水眠被他抱得暈暈乎乎的，伸出一只手推開他上來亂蹭的臉，皺著眉頭道：“我一身汗，你也不嫌臭！”

    盧嵇高興地簡直要蹦跶了，他在外頭不敢囂張的到處說，但能理解他的來之不易和激動的也只有江水眠了，他一路沖回家去，就是想告訴她一句。江水眠推他，他就故意使勁蹭她：“不臭不臭！眠眠你聽我說，直系手底下大大小小大概十座兵工廠的運(yùn)營，基本就是都要我來做了——”

    宋良閣坐在樓梯上，看見盧煥初一邊說一邊抱著江水眠舉高高，亢奮的幾乎像是搖著眠眠的肩膀大喊“我棒不棒”“是不是很厲害”“快夸夸我啊”。

    宋良閣神色幾乎凍脆了，心道：這兩年我都沒有舉高高過！前幾年我還讓眠眠坐我肩上，她都一臉拒絕了，憑什么你盧煥初在這里抱個沒完！眠眠你踹他?。∥医棠愕哪切┌咽?，哪一招都能打的他連聲求饒的??！

    還是說——眠眠就是喜歡這種外國人似的家庭教育，就喜歡被抱一下好像才被愛著才有安全感？他是不是一直太像個古板的大家長，是不是一直沒能讓眠眠感覺到他其實(shí)還是很愛她的？

    越這樣想來，他反思自己這六年點(diǎn)點(diǎn)滴滴，他的少言寡語，他的不愛解釋，多像個完全不關(guān)心孩子內(nèi)心的冷漠養(yǎng)父！是不是眠眠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被重視，所以才更喜歡盧煥初的？！

    宋良閣一邊抓著欄桿如墜冰窟，越想越自我懷疑，神色比多少年前剛遇見江水眠的時候還顯得不好惹。

    盧嵇天花亂墜，兩眼閃光的說了一大堆，江水眠卻好像沒什么反應(yīng)，他低下頭來，就看著江水眠在他懷里快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了，耳朵紅的像是半透明。她頂著紅透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