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更能在人多的場合八面玲瓏。

    江水眠沒一會兒便找不到克里斯汀了，她今天身子有點難受，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么，肚子隱隱作痛，也懶得到處走來走去找，便找個小沙發(fā)坐著，要了一杯熱牛奶慢吞吞的喝。過了沒一會兒，一個端著盤子的侍從走過來，他托盤上的幾杯酒旁，放著一塊兒包裝精致的水果硬糖，一塊紫色的手帕，他躬下身來對江水眠說道：“是江小姐么？有位先生請您上二樓的西露臺去。這是給您的?！?/br>
    江水眠接過那塊糖和帕子，臉上表情有點奇怪。

    侍從心里也想：媽的盧浪子在這種聚會上還不忘勾搭小姑娘，這丫頭才多大一點。而且還拿塊兒糖，真覺得是哄騙小丫頭，給塊兒糖就能跟著走了？

    卻沒想著江水眠拆開糖紙，將那塊糖塞在嘴里，道：“西露臺在哪邊？你帶我上去吧?！?/br>
    那侍從心里悻悻：……小丫頭沒深沒淺還真的去。等家里人知道了，真是少不得一陣教育。

    江水眠隨著他走上樓去。這一處府邸的兩層都是聚會的場地，二樓的幾處玻璃門分別通往幾個不大的露臺，各自有個小酒吧在，基本每個露臺上都只有兩三個人，聊一些私事。

    西邊露臺的酒吧旁邊只坐了盧嵇一個人，他聽見推開門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對江水眠抬杯笑了笑。那侍從關(guān)上門就趕緊走了，小武站在露臺門邊，對她點了點頭，小酒吧柜臺后頭的酒保也算是聽說過盧嵇的德行，連忙站到柜臺最遠端去裝著忙活。

    露臺上有好幾盞黃色的立燈，還有成串的小燈泡，光線十分美好。江水眠坐上了酒吧椅，肚子有點疼但倒也沒說，兩只腳離地蕩了蕩，沒好氣道：“干嘛?！?/br>
    盧嵇伸手笑：“糖紙給我?！?/br>
    江水眠含著那塊兒硬糖，半邊臉鼓鼓的，把糖紙遞給他，盧嵇伸手疊起來，道：“無聊啊。跟他們也沒什么屁事兒好聊，我過來跟你偷會兒閑。”

    江水眠道：“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兒么？前幾天回去的時候，你都是在車上都快睡著了，也沒問過你。”

    盧嵇笑道：“也算發(fā)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北洋這邊的政府一直在從各國□□買飛機吧，我們這邊要不然是付錢，要不然就是以礦產(chǎn)或者糧食交換。重要的問題是，他們賣的槍支不合格。不只是質(zhì)量不合格，還把小廠的產(chǎn)品掛上大廠的名字，或者是早年間有缺陷的型號掛上最新型號的名字，甚至把槍管上的鋼印都抹了重刻，就送到中國來。”

    江水眠：“所有的國家都這樣？”

    盧嵇：“主要是俄國和英國、美國，比如說一戰(zhàn)期間為了趕著前線需求，生產(chǎn)了許多低質(zhì)量□□管完全不過關(guān)的槍。跳彈卡殼特別嚴重也就算了，有的是機槍換槍筒特別慢的老式水冷機槍，有的是那種在戰(zhàn)場上過熱后壽命極端的□□——更別說還有那種機槍架在機翼上的早期戰(zhàn)斗機，那都是十年前的玩意兒了吧！還有那種實驗用的四翼大飛機，那時候完全都是作著玩的東西，什么垃圾都賣到中國來?！?/br>
    他說起這個，激動地直拍桌子，江水眠道：“你不能直接說不接受這種產(chǎn)品么？

    盧嵇喝了一口酒，笑道：”哪有這么容易。我拒絕，對方肯定不樂意，他們明明自己做事不守規(guī)矩，還反而來威脅我們，跟老黎說那就不賣了，不想要這批垃圾，以后就什么都別想得到。我就去找那些沒怎么坑我們的國家，比如德國和比利時的公使，就說如果英國不賣了，就加大對他們的訂單。卻沒想到英國那邊反而去找這些國家聯(lián)盟。其實意思很簡單，就是強逼著我們低頭?！?/br>
    他說著，疊了個丑的慘不忍睹的千紙鶴，放在了桌臺上。他自己看的也有點不好意思，忍不住伸出手去調(diào)整了一下那千紙鶴就跟被人擰斷似的脖子，想顯擺一下。

    江水眠偷偷翻了個白眼，一巴掌上去，把那個千紙鶴拍成平面。

    盧嵇目瞪口呆：“你居然都不夸贊一句，這小丫頭真是不懂事兒?！?/br>
    江水眠：“我看你還是挺閑的。你要不要繼續(xù)說了。”

    盧嵇嘆氣道：“只要我們拒絕一回，他們就立馬勃然大怒，生怕以后我們還能拒絕他第二回第三回。我已經(jīng)聽說英國的公使去到德租，拿之前巴黎合約的事情，威脅的德國已經(jīng)只能走私下洋行跟偷偷轉(zhuǎn)賣，而不是官方正式的武器交易了。其他也有些國家，不過我覺得中國式很大的市場，就算英國威逼利誘說什么‘慣壞了我們以后生意都要不好做’之類的話，他們也不會因此放棄這么大的單子。我本來是有把握的……只是沒想到老黎想低頭了。”

    江水眠想了想，也難免。民國之后的幾屆總統(tǒng)，除了某位被唾罵的千古留名的，哪個不是要對歐美各國態(tài)度如同給太爺爺拜年似的。一旦被威脅便想到各種不良的連鎖反應(yīng)，怕沒有人賣槍支，怕得罪的在國際上更加孤立無援，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反而忘了這并不是被打的要簽訂不平等條約，而是兩國國家之間正常的商業(yè)交易。

    盧嵇又點了一杯龍舌蘭，兩腳伸直了，有點懶散的枕著自己一條胳膊趴在桌案上：“其實我是有把握的，先態(tài)度堅決，然后再往后退半步，要求他們把不合格產(chǎn)品的比率降到百分之十五以下等等。再加上盧家在英國算是有點人脈，他們很缺中國這個市場，我們完全沒必要那么卑躬屈膝，他們遲早會答應(yīng)我們的要求的。不過老黎先服軟了，沒辦法我就去找徐金昆。徐金昆是個當(dāng)兵的出身，是圓滑也會低頭，但他知道殘次品的槍械上了戰(zhàn)場的致命性，他也有點暴脾氣，事情有他的強硬態(tài)度出面，肯定能成的。”

    江水眠：“那也就是說事情能成？”

    盧嵇：“應(yīng)該吧。俄國說不能減少C96的出口量，但畢竟槍械跳彈嚴重，可以把價格降低三分之一。美國那邊還沒表態(tài)，他們狡猾又不像英國這樣態(tài)度強硬，我覺得應(yīng)該能成。至少要降價。美國那邊給我們供貨量最多，這一降價不知道一共能便宜多少呢，我以后也不用想在美國駐華公使面前有青眼了?！?/br>
    江水眠頓頓點頭，一副聽懂了的樣子，他笑道：“是不是覺得這些事兒太惡心了。這還不是最惡心的，他們走私槍支給各地土匪才是最嚴重的。日英德俄美，每年將近上萬支槍以劣質(zhì)高價流入土匪手中，你知道他們會殺了多少平民百姓，會占據(jù)多少山頭沃土，又會打死多少剿匪的士兵么？唉……我的期望是我們最好能槍支自給自足，以后真要是打仗剿匪，也用不著買他們的劣質(zhì)品?！?/br>
    江水眠：“那我估計挺難得，他們軍工多少年才發(fā)展起來，我們漢陽廠起步也才幾十年吧。最主要的就是鐵礦和煉鋼技術(shù)不行了?！?/br>
    盧嵇：“我不就在想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