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聞言，不再言語。她自小同沉以北長在一處，自然也是清楚她一向討厭這種場面。

    笙歌提著盞燈立在一旁，燈火跳動著，細碎的亮光打在沉以北的面上，好似想要窺探她的心思似的。笙歌蹙著眉，自打沉以北入京，她便覺得沉以北不似從前那般開心了。她覺得沉以北心中已然筑起了一個巢xue，里頭裝著許多不可為人所道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已然愈來愈大，壓得人喘不過氣。

    “主子慢些，這晚間燈火灰暗，主子且當心些?！?/br>
    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沉以北抬頭看了看笙歌，起身朝著那聲響處看去。今夜是十八，月雖已缺，但月色卻濃，來人提著盞燈，正從岸旁緩緩朝著九曲廊橋行來。

    “郡主，那人看著有些面生?！斌细杪N首望了望，只覺得那兩人都眼生的緊。她雖久未入京，但這月余中她已然將宮中各個貴人妃嬪都記了一遍，可對現(xiàn)下這位，卻是無多少印象。

    “是張氏，表兄新納的。”沉以北起身，那頭張氏行得近了些，見是沉以北，連忙行禮。“小嫂子行這般大禮作甚，都是自家人。”沉以北本想稱她為娘娘，轉(zhuǎn)念一想，她此時的身份只是太子侍妾，這般稱呼也是不妥，想了想，還是如尋常家庭一般稱呼較為好些。

    張氏起了身，抬手微微攏了攏自己的額發(fā)，笑道：“郡主客氣了，妾身不過只是一介侍妾，怎擔(dān)得起郡主稱我一聲小嫂子?！睆埵蠈⑹种械闹窕@交給身旁侍女，環(huán)顧上周，道：“郡主怎獨自一人在此處？”

    沉以北拉著張氏坐到一旁，道：“席間悶得厲害，便出來醒醒酒。小嫂子怎也在此？”她探了探，見張氏侍女手中提著一籃子荷花，又道：“小嫂子要這些花做甚？”

    張氏面上劃過一絲落寞，輕聲道：“我身份低微，像此等宴會我自是不能落座的?！彼D了頓，取過侍女手中的竹籃，又道：“夏日里暑氣重，我趁此時人少，來摘些荷花預(yù)備點荷花蓮子羹冰鎮(zhèn)著。這樣，待日間烈日炎炎之際，可吃些降降暑氣。”張氏的語氣中透著些許期盼，她話語中雖未提及沉桓半字，但沉以北也是曉得的，她這般花費心思，都是為了沉桓所準備的。

    沉以北將手中的荷花也一并放入她的竹籃當中，忽又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她沖著張氏淡開了一抹笑意，道：“兄長平日里不愛吃太甜的，小嫂子記得少放些糖才是?！闭Z畢，似是又覺不妥，忙道：“你瞧我這話說的，小嫂子久伴兄長身側(cè)，定是比北兒更加清楚兄長的喜好?！?/br>
    張氏伸手握 住了沉以北的手，道：“多謝郡主提點。妾身出身貧賤，幸得殿下不棄，有幸在殿下 身旁侍。妾身有幸，得蒙殿下賜名，也不知妾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有今世這般運氣。”語調(diào)中滿滿溢溢皆是情誼。

    “哦，兄長給小嫂子賜了什么名字？”沉以北好奇。

    “妾身原本沒有名字，家中排行第三，家人都稱我為三妹。殿下說妾身雙眸靈動，便喚我為靈兒了?！睆堨`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雙目，微微頷首，顯然是害羞了。

    “兄長這是疼惜小嫂子?！背烈员币徽Z罷，相看左右，又道：“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席了，小嫂子也請先回去吧。這月黑風(fēng)高的，小嫂子下次出來還是多帶些人吧，雖說宮中燈火不斷，但路也總有不平之時?！彼恢媲斑@個張氏是否真是沉桓心中所愛，但她明白，以張氏這種出身，根本不足以同尹子鳶分庭抗禮。

    “多謝郡主提點?！睆埵掀鹕硇卸Y，而后目送她離去。

    “郡主何故提醒她？”走遠了，笙歌方開口相問。那張氏出身低微，即便成了太子的人，連個正經(jīng)位分都沒有。這樣的人，以沉以北的身份，大可不必理會的。

    “她也是個可憐人，被當作一枚棋子，還以為自己三生有幸?！背烈员碧ь^望了望天際，微缺的月光被一旁的濃云掩去了大半，伴著夏日里的蟲鳴，使人心境平和?！拔也恢珠L對她是否有情，但我知曉，她定會折在尹氏手里?！?/br>
    也不知是否是沉以北這張嘴厲害，家宴后不過兩三日，便傳來張氏獲罪的消息。凌霄邊跑邊喊著進來的時候，沉以北正在院中練劍，聽完她說的話，沉以北面無表情，繼續(xù)練著劍。

    一招一式，劍鋒凌厲，她神情冷漠，目光中不帶任何情愫，仿佛對方才的事充耳不聞一般。

    笙歌有些擔(dān)憂，輕輕推了推一旁的凌霄，道：“郡主已經(jīng)在院中練了一個時辰的劍了。如今聽完你說的，她又練個不停，我怕這般下去，郡主會傷了身子?！?/br>
    “郡主怕是又在想事情。”凌霄嘆了口氣，道：“從前在瓊川，郡主練再久的劍，她的面上都是歡喜的?？扇缃窕亓司┏?，我就顯少見她笑了，便也只有凌先生同七王爺這種性子的人激她一激，方能見上幾回?！?/br>
    “不如，咱們回趟公主府去將凌先生請來？反正郡主同姑爺搬到這新府邸也好些日子了，還未請人來家中飲宴?！斌细柰屏送屏柘觯韵轮獗闶且屗虺烈员碧徇@事了。

    “是該請那兩個家伙過來吃上一頓?！背烈员焙鍪談Τ雎?，她將劍收回劍鞘，行至一旁的楠木雕花椅子上坐下?！傲柘龌仡^讓人送倆請?zhí)^去，笙歌回頭命人準備準備，明兒個晚上就設(shè)宴吧?！闭Z罷，她端起了一旁晾著的花露飲了口，微一蹙眉，道：“下次直接備白水就行了，這些花露花蜜，味道奇怪?！?/br>
    笙歌扁了扁嘴，道：“時下京中各世家小姐都時興飲這些，偏咱們郡主只喜歡飲水。”

    沉以北白了她一眼，道：“白水干凈，我就愛這個?！?/br>
    凌霄聽得她話中的弦外之音，關(guān)切道：“郡主可是在煩憂張氏的事？”

    “沒啊?！背烈员睋u頭，道：“我早早便說過了，張氏是顆棋子，只是未曾想到，會棄得這么快罷了。”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取了個桃子，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那依郡主看，張氏可還有轉(zhuǎn)機？”笙歌替她打著扇，細細回想著方才凌霄所報之事，又道：“張氏一介婢女出身，好不容易得上枝頭，照理不該如此大意才是。”

    “原本就不是她所為，只是將她趕離的一個借口罷了。不過這招棋，兄長下得不錯。”沉以北將手中的桃子擺回原處，道：“張氏有沒有活路，就看她肚子爭不爭氣。不過，尹子鳶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過?！?/br>
    “郡主此言何意？”笙歌不解。

    “你當我的皇帝舅舅是拿來好看的嗎？”她偏頭，笑得意味深長?！爱敃r立尹子鳶為太子妃，又賜尹灝東宮少師之位，是因為他們尹氏一族平許氏有功。但陛下經(jīng)歷許氏一劫，你覺得他會對尹氏完全放心嗎？兄長對尹子鳶并無多少情意在，此事一出，他以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