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杰拉開被子看了一眼，右腿腫的有左腿兩個粗，繃帶上零星滲著黃色液體，他感覺不到疼，什么都感覺不到，好在腿還在自己身上，他稍微安下心

周楠回來了

“今天來了好多人，校領(lǐng)導(dǎo)啊，這個主任那個主任的，哦對了，還有幾個自媒體的記者，說是想報導(dǎo)見義勇為行為，搞不好明天又要來，你做好準(zhǔn)備啊?！?/br>
他看著天花板，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半晌，道

“我爸媽通知了嗎？”

“通知了，輔導(dǎo)員聯(lián)系的，說是明天到?！?/br>
“哦。謝謝你，你休息吧，不用管我?！?/br>
周楠把杯子放在桌上，對他笑“別這么客氣啊，咱倆誰跟誰?？焖??！?/br>
這一夜，身體沒有一點感覺，盛明杰卻睜眼睜了一夜

醫(yī)生來查房時，對他笑

“小伙子挺堅強的，這會兒應(yīng)該有感覺了吧，肯定是疼。等會兒給你加芬太尼，鎮(zhèn)痛效果好一些?！?/br>
盛明杰露出個勉強的笑，唇色蒼白

在父母還沒來的這個早上，病房里來了很多不相關(guān)的人。學(xué)校開除了肇事司機，給他數(shù)額不小的賠償，并且隱晦的表示盛明杰的保研名額沒什么問題。其實本來以他的成績就該沒問題，但他還是接受了，全程一直很安靜

有個自稱記者的女人坐在他床邊，舉著話筒，正前方兩人抱著碩大的攝影機正對他，莫名讓他壓抑

“請問盛同學(xué)沖出去的時候在想什么？”

想什么？他什么都沒想，腦子一片空白的就推開人自己滾進了車底

“在想要救這個孩子。”

“那么請問你現(xiàn)在什么感覺呢？”

什么感覺……后悔，不該出去的，這雙腿不管治不治得好，自此以后，也和原來不一樣了

“我很高興，孩子沒事。也不后悔，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我還是會沖出去?！?/br>
真虛偽啊，盛明杰仿佛從身體里抽離了出來，在半空看著病床上那個滿臉笑意的家伙心口不一，眼里滿是嘲諷

記者得到了足夠的消息，拍了幾張照片，終于走了，床邊空閑下來，只剩周楠一個

☆、第9章

“難受嗎？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盛明杰對他笑，“沒事”

那個笑有些刻意，露著八顆牙齒，標(biāo)準(zhǔn)的像是尺子比出來的，周楠在他邊上坐了，拿個蘋果練習(xí)怎么削皮

“你這么笑特別假，一看就知道你不開心。我教你啊，一會兒你爸媽來的時候，你先彎眼睛，要稍微瞇起來，然后再勾嘴角，漏幾顆牙齒都行，只要把你的酒窩顯出來就特別真?！?/br>
周楠說著，自己還給他示范，他沒有酒窩，但是眼睛看起來比平時小，又有那么點靈動，真有點像真的

盛明杰把水果刀從他手里抽出來，扯張紙墊在被子上削皮，笑“還真像那么回事兒?！?/br>
周楠占了整個病房唯一一張有靠背的椅子，坐的時候又不安穩(wěn)，非要反著坐，此時叉著腿，下巴磕在椅背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莫名認真

盛明杰心跳亂了一瞬，果皮斷在手里

周楠笑了“你功夫不到家啊?！?/br>
盛明杰把東西遞給他“那你來?！?/br>
周楠接過去，一遍又一遍，很有耐心的削著，半晌，終于連了一條長些的，提起來給他看

“不錯。學(xué)的挺快?！笔⒚鹘芏阒难劬?，蓋上被子，閉眼“我睡會兒，我爸媽來了你喊我一聲?！?/br>
周楠低低的一聲嗯傳進耳朵里，盛明杰安心了，沉沉睡去

陳槐坐在課堂上，心不在焉。去醫(yī)院，讓他又一次對不能說話產(chǎn)生了難以言說的焦慮

不管是掛號，繳費，還是取藥，跑腿，在醫(yī)院里大家都忙的團團轉(zhuǎn)，沒人有空等你慢慢打字，他今天想幫忙，結(jié)果跑了一圈，什么忙都沒幫上，心有余而力不足，難受

什么時候才能說話呢，秦楚霽也說想聽他的聲音，秦……哎，已經(jīng)4天了，秦楚霽也沒找過他，是不是也挺煩自己的，好不容易能擺脫，哪還記得起來呢

他想著，鬼使神差的打開了“彩徹區(qū)明”的對話框，決定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要和秦楚霽分享一下去醫(yī)院的經(jīng)歷，他打了第一個泡泡發(fā)出去

“我去醫(yī)院了”

然后接著打第二句，結(jié)果剛打到一半，消息就回過來了，這么快？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雀躍起來

“怎么了？生病了？”

“沒有，你怎么回的這么快，不忙嗎？”

那邊等了一會回道

“不太忙。你去醫(yī)院不方便吧，下次萬一有什么事先給我打電話，我?guī)闳?。?/br>
“\\(^o^)/~好”

秦楚霽看著歡呼的小人，笑出聲，這兩日不知從哪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有好好上課嗎這兩天？”

“有啊，我一節(jié)課都沒逃。等明天交了二草，就能放松一下啦。”

秦楚霽思索著

“那明晚過來嗎？快到周末了?！?/br>
明晚過來嗎？陳槐看著這幾個字，不知怎么臉一紅，趕快搖頭，神經(jīng)病啊你！他矜持的發(fā)了一個字“好?！?/br>
心里盼著這點事兒，好像時間都快了不少，交圖，上課，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陳槐心情愉悅走近秦楚霽家的小區(qū)，穿過保安亭的時候，有個人正在做登記，身形瘦削，個子和自己差不多高，頭發(fā)是極短的毛寸。這發(fā)型可不多見，在大學(xué)城里，差不多只有國防生有這個發(fā)型

陳槐想著，也沒在意，走了進去。他沒發(fā)現(xiàn)填了名字的人抬頭看過來，那張臉曾是見過的

姚宇勾了勾唇角，盯著他走進35棟

哦，是這一棟，那么讓我來猜一猜，是哪一戶呢？

一旁看著的保安突然就打了個寒顫，這個笑看起來，好可怕，他強作鎮(zhèn)定

“哎，你親戚在哪一棟哪一戶得寫清楚，我們有規(guī)定——”

姚宇接過來，在上面寫下35棟402室

“嗯，理解”

保安見他走遠了，這才接過來，念著上面的名字嘟囔“姚霽……這人怎么怪怪的。”

秦楚霽今天沒讓小劉開進去，車就停在路口，他先是進了一家蛋糕店，挑了塊黑森林蛋糕提出來，這才刷卡進小區(qū)，傍晚人流三三兩兩，都是吃過飯的小情侶或者帶著孩子的年輕夫婦，偶爾也有幾個獨自歸家的身影，一人戴著棒球帽，插著耳機，單手插兜跟在秦楚霽身后3米遠，像個甩不掉的影子

他站在35棟樓下，緊緊盯著，這棟樓不高，沒有電梯，樓道是聲控?zé)簦丶业娜耸箘艃禾ひ荒_，或是鼓個掌，燈就盡職盡責(zé)的亮起來

一樓，二樓，三樓，哦，住在三樓。一梯兩戶的戶型，上去了就很好排除。

姚宇倚在單元門口，一個小朋友蹦著出來，推著自己的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