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號。我之前曾同沈輕言商討過，倘若哪一日在宮中當(dāng)真有不得不說的要緊事時，便以落葉為記，撕了多少道小口便是多少刻，何時收到落葉便往后推半個時辰，如今恰好是辰時三刻，我依言來到桃林涼亭，沈輕言果真在此處。

    我上了涼亭，同沈輕言并肩站著，抬眼望了望四周，見并無人影時，我方輕聲問道：“可是出了什么要緊事？”

    沈輕言低聲道：“太后可知江南江家？”

    我沉吟片刻，道：“可是指財富可與天家相比的江家？”

    “正是?！鄙蜉p言頷首，又道：“我們?nèi)羰悄苋〉媒业闹С?，成功指日可待。平寧親王已是派人前去秘密游說江家，只不過……”他停了停，望了我一眼。

    我一愣，問：“只不過什么？”

    沈輕言別過視線，道：“國公在世時曾對璟之戲言，倘若太后及笄時無人上門求親，便讓璟之上門下聘，與蘇家結(jié)為親家。只是前些日子璟之方知曉，即便太后不曾入宮，蘇家長女也不會是璟之的妻?！?/br>
    我皺眉，“什么意思？”

    沈輕言嘆了聲，道：“江家愿意謀反，但只有一個條件，事成之日需平寧親王將未來江家主母還給江家。而這未來江家主母，是……太后?！?/br>
    這話不亞于一道驚雷，轟隆隆地劈得我頭昏腦花，我震驚地道：“荒謬！哀家與江家一點干系都不曾有，又何來未來江家主母之說！”

    沈輕言又道：“江家說國公在世時曾有次下江南，恰巧遇著了江家之主，并看上了江家之主隨身攜帶的寶劍，國公愛劍心切便同江家之主打了個賭，若是贏了寶劍歸國公，若是輸了便許江家之主一件事。結(jié)果是國公輸了，江家之主便說要同國公結(jié)為親家，待蘇家長女及笄時，便是江家上門提親之日?！?/br>
    我的腦子里驀地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湖柳繞堤，綠水盈盈，我阿父同江家之主于湖堤邊相遇，我阿父看上了江家之主……的寶劍，而后便將我給賣了。

    怪不得怪不得。京城四大名門望族的小姐哪個不是香餑餑，哪個不是未及笄前便已有十指也數(shù)不過來的人上門提親？我蘇浣孩提時雖說沒有常寧的傾國絕色，但好歹也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怎地就無人上門提前？如今我方知曉，原是我那愛劍勝女的阿父早已將我許給了江家，想來那些上門提親的公子們該是被阿父給拒之門外了。

    我如今端的是無語淚千行了，我瞇瞇眼，道：“可有證據(jù)？”

    沈輕言從袖中摸出一張素箋，道：“江家之主說此為國公當(dāng)年留下的定親之物，由于過于貴重，平寧親王便讓人描摹了下來，還請?zhí)筮^目?！?/br>
    我接過一瞧，心里一震，果真真是我阿父常年攜帶的玉佩。我驀地想起，阿父在我十歲的年紀(jì)下過一回江南，回京后阿娘問阿父玉佩何在，阿父當(dāng)時摸摸鼻子，似乎頗為愧疚地瞧了我一眼，道：“不小心丟了?！?/br>
    “這玉佩可是真的？”

    我沉重地點頭。

    沈輕言沉默了一會，忽道：“綰綰?！?/br>
    我再次一震，比先前聽到阿父將我許配給一素未謀面的人還要震驚，我的眼睫一顫，隨即抬眼。沈輕言竟是握住了我袖下的手，輕聲道：“即便是不要江家，我也絕不會答應(yīng)江家這個條件。綰綰，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我便不會讓其他人欺你?！?/br>
    沈輕言的手略微有些涼，我心里頭一顫。這是沈輕言第一次和我肌膚相親，雖說沒有之前想過的那般激動，但卻是足以讓無比震撼。

    我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顫道：“沈相你……”

    他握緊了我的手，溫聲道：“綰綰，喊我璟之。”

    我怔怔地看著他。沈輕言是我最美好的夢，這樣的場景我想過了無數(shù)回，但當(dāng)真在如畫一般的桃林里發(fā)生時，我卻覺得如此的不真實。

    沈輕言低低地道：“綰綰，待謀反成功之日，我便央了平寧親王娶你為妻，你我兩小無猜，本就該結(jié)為夫妻。倘若無先帝這一出，我們?nèi)缃褚苍撚泻脦讉€娃娃了?！彼皖^瞅了眼我的肚子，目光閃爍，“倘若不是陛下，綰綰你也不會小產(chǎn)。如今你愈發(fā)清減，每回見你我都心疼。綰綰，不管過去如何，以后我定疼你憐你惜你，不讓你再受到任何人的算計。”

    我此時當(dāng)真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沈輕言的手撫上我的臉，他又道：“綰綰，你也是喜歡著我的，對不？”

    我臉一紅，忘了那已是香消玉殞的趙三小姐，忘了對寧恒的不舍，忘了種種，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他低低一笑，又喊了我一聲：“綰綰?！?/br>
    我的臉又紅上了幾分。

    他道：“綰綰臉紅的模樣，當(dāng)真是面若桃花?！?/br>
    我心里頭此時跟麻花一樣亂成了一團(tuán)，我低聲問道：“你當(dāng)真喜歡我？”

    沈輕言頷首，“當(dāng)真，不然綰綰以為我至今為何仍不曾娶妻？”

    “那你上回在平寧皇叔面前不是說……”我抿了抿唇。

    沈輕言輕笑道：“綰綰原是在計較那回的話?！彼皖^定定地瞧著我，“綰綰當(dāng)是知曉，倘若有一日平寧親王謀反成功為大榮新皇時，兔死狗烹，我若是在平寧親王面前同綰綰相好，到時平寧親王定會對我們有猜忌。”

    我輕輕地“嗯”了聲。

    沈輕言沖我溫和一笑，此時雁兒的聲音忽地在桃林里響起——“太后，你在哪兒？”

    我連忙道：“雁兒來了，你快些走罷?！?/br>
    沈輕言松開了我的手，道：“綰綰，你萬事小心?！鳖D了下，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道：“寧恒是陛下的人，對綰綰定是心懷不軌，綰綰切記要小心寧恒?！?/br>
    第二十二章

    我當(dāng)了太后的這些年里，荒唐事遇過不少，每回都是既來之則安之。而如今沈輕言說喜歡我，我乍聽之下，端的震驚得不行?？扇缃衲顷囆老策^去了，靜下來心來細(xì)細(xì)一想，我卻察覺出一絲不妥來。

    沈輕言與我青梅竹馬不假，但為何這表白之言不偏不倚就在我對寧恒生了不舍之感后出現(xiàn)呢？我對沈輕言的感情亦是不假，我這些年來的傾慕之情皆是在傾注沈輕言身上。倘若能和沈輕言過一輩子，我是樂意的。

    沈輕言是坦蕩蕩的君子，我懷疑我自己也不能懷疑他。是以，我不愿再多想。

    至于寧恒——

    沈輕言說的對，寧恒是皇帝的人，我對誰不舍也不能對不舍，我還是早些同皇帝擺明，讓他快快把他心尖尖上的人領(lǐng)走，擺在我這，委實危險得很。

    寧恒也說喜歡我，但我同他終究是立場不一樣的人，我不能對沈輕言狠心，是以唯有對寧恒狠心了。

    我醞釀了幾日，而這幾日里對寧恒是能避則避，不能避則視而不見。雁兒同我悄悄地說：“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