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眼熟嗎，那能是誰？十六，要不咱倆回去再看一眼。”

    夏至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個人，那么不用她找過去，那個人就會自己送上門來了。

    回到夏大姑家，夏至對這件事絕口不提。她今天不打算再出門，就回到上房西屋坐了。郭玉環(huán)又來了，正跟珍珠坐在炕上說話，看見她回來了，郭玉環(huán)立刻就住了口，然后親親熱熱地招呼夏至。

    “四姐，你去哪兒玩了？”這么問著，她還深長了脖子往窗戶外面張望。

    夏至知道她是張望大青，卻并不說破，只回答說去街上逛了逛。

    “生在鄉(xiāng)下就是好，隨便哪里都能走。”郭玉環(huán)就拿腔作調(diào)地說道，“哪里像我和珍珠，出門都得跟家里央求半天，還得家里大人陪著，不帶丫頭小廝都不成，怕人沖撞了?！?/br>
    夏至一笑。郭玉環(huán)這哪里是羨慕她，分明是夸耀自己身份貴重，諷刺她是鄉(xiāng)下丫頭所以才能隨便上街走。

    然而這未免就有些可笑了。郭玉環(huán)家里的情況她都聽夏大姑說了。一個估酒的小鋪面，家里就用了一個粗使的婆子和一個小丫頭，都是做短工的，還不她家里住。說郭玉環(huán)是小家碧玉都是抬舉她了。

    然而偏偏是這種人最為勢力，總是看不起他們認(rèn)為比他們生活差的人。如果真是高門大戶的，反而不會這樣。

    對珍珠夏至是很寬容忍讓的，但是對于郭玉環(huán)，她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玉環(huán)meimei還真是可憐?！毕闹辆脱b出一副憐憫郭玉環(huán)的樣子，“你家里要是像珍珠這樣，也多買幾個服侍的人，那出門不就總有人跟著了？就不用可憐巴巴地出不了門了?！?/br>
    郭玉環(huán)被說的啞口無言，一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珍珠忍不住就笑了。

    郭玉環(huán)立刻就有些遷怒珍珠：“我哪有珍珠的好福氣。珍珠家可比我們家有錢多了?！?/br>
    珍珠覺得郭玉環(huán)說的話并沒什么錯，因此上就沒吭聲。郭玉環(huán)心中更氣，就想要再說些什么譏刺夏至。但是她瞧見夏至笑瞇瞇的模樣，想到她方才針鋒相對的那一番話，心里就有些打鼓。

    她和夏至接觸的還不多，但夏至顯然不是個好欺負(fù)的。這個時候，她隱隱約約就聽見不知道哪里傳來的狗叫，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她今天敢過來找珍珠，還是因為夏大姑過去說過會讓人看好了狗。而她進(jìn)門的時候還小心地查看過，沒看見大青她才敢進(jìn)來的。

    昨天的事情，她到現(xiàn)在還害怕著。雖然夏大姑說的好聽，但她心里知道，那條大青狗其實是夏至帶來的。

    昨天她剛說完夏至的壞話，轉(zhuǎn)眼就差點兒被大青狗給撲了，她不能不心虛，因此譏刺夏至的話就再無法說出口。

    郭玉環(huán)老實了下來。珍珠就主動跟郭玉環(huán)說話。在她看來，還是和郭玉環(huán)更近，她們才是屬于一個層次的。夏至是不討人厭，但還是鄉(xiāng)下窮丫頭。

    夏至也不想跟這兩個小丫頭玩，覺得怪無聊的。這個時候，她就聽見大青在院子里叫。她剛要起身，小黑魚兒就跑了過來。

    “十六，走，跟我玩去。”小黑魚兒進(jìn)門來，就拉著夏至往外走。

    夏至心里愿意，還是跟珍珠和玉環(huán)兩個客氣了一句，然后就跟著小黑魚兒從上房出來。她問小黑魚兒：“老叔，咱們上哪兒玩去?。俊?/br>
    “咱去長生那院?！毙『隰~兒就說。郭長生在家，沒出門。

    郭玉環(huán)在屋子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聽著大青的聲音似乎走遠(yuǎn)了，她就輕手輕腳地從西屋出來，走到堂屋的門口躲在門后朝外面張望。

    等看著夏至和小黑魚兒穿過月洞門往長生的院子里去了，她就小步跑回西屋，將這件事告訴給了珍珠。

    珍珠沒當(dāng)一回事?！叭ゾ腿h，我哥今天正好在家?！?/br>
    “他們啥時候走??？我看夏至在你這挺不見外的，啥地方她都能去。”郭玉環(huán)就對珍珠說道。

    “我娘說多留他們住幾天。”珍珠拿出紅繩來，跟郭玉環(huán)玩翻繩。

    郭玉環(huán)就有些憤憤不平的：“她肯定是愿意多住，要是能常留在你們這那才好呢。她在家里吃啥住啥，到這吃的是啥住的是啥？她可愿意了。珍珠，你們家雖然有錢，可也經(jīng)不住窮親戚這么刮連。我們家賺的沒你們多，但我們可沒窮親戚上門?！?/br>
    “你別窮親戚窮親戚的，讓我娘聽見了不愿意?！闭渲橛袑⒗K子翻出個新花樣，然后等著郭玉環(huán)來翻?！八龥]在我家白吃白住?！?/br>
    被夏大姑反復(fù)地教導(dǎo)了，珍珠現(xiàn)在也肯替夏至說兩句公道話。她告訴郭玉環(huán)，夏至出去吃飯，給他們帶回了醬牛rou，然后還自己買雞蛋面粉，做了好吃的點心給大家吃。還有那匣子點心，珍珠也跟郭玉環(huán)說了。

    “我娘都沒舍得讓我吃，也不知道要干啥?”

    郭玉環(huán)聽珍珠說了這些，心里越發(fā)的不自在。她就想起她爹跟她娘私底下說的那些話來?！罢渲椋闹炼ㄓH了沒有?。俊惫癍h(huán)低聲問珍珠。

    “應(yīng)該沒有，我沒聽我娘說過?！闭渲榛卮?，對夏至的事情她并不關(guān)心。

    “那就是沒有?！逼鋵嵾@件事她是很確定的。昨天夏大姑去她家串門，她娘特意問了這個問題的。“珍珠，我跟你說一件事，就是我舅他們那條街上有個老華家也是開雜貨鋪的，你知道不？”

    珍珠搖頭。郭玉環(huán)忙不迭地就繼續(xù)說了下去。她告訴郭珍珠，老華家家里如何來了窮親戚住，那親戚家的女孩子又如何住著不走，纏上了老華家的兒子，最后老華家不得不為兒子娶了那個姑娘。

    “財禮就要了不少，嫁妝就沒有幾件。那女的嫁進(jìn)來之后，啥東西都往她娘家拿，把小姑子屋子里的東西都搬空了。老華家一年賺的錢，都讓她給搜刮回娘家了。老華家老太太就跟我舅我舅媽說，她家里娶的不是媳婦，是討債的?！?/br>
    然后她又告訴珍珠：“那一家子讓姑娘來住，就沒安好心，為的就是讓她能嫁給老華家的兒子?！?/br>
    珍珠有些懵懂，但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事。

    郭玉環(huán)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還得把話挑的更明白一些。“珍珠，我看夏至別的不咋樣，就模樣長的還行。她是不是跟你哥比跟你好啊？”

    珍珠想了想就點了點頭，她真覺得夏至跟她哥長生更談的來。

    郭珍珠就不肯再說了，只是親昵地點了點珍珠的額頭：“你呀，傻乎乎的，讓人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呢！”

    珍珠不高興地推開郭玉環(huán)。“啥賣不賣的?！彼挪辉敢饴犨@樣的話。她比誰傻的，怎么會被人賣了還給人數(shù)錢。

    可郭玉環(huán)的一些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珍珠再也高興不起來，翻繩都心不在焉的。郭玉環(huán)打量著她的臉色，猜到了她的心思，心情立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