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況也就是二十年。

    蔣彥進(jìn)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接受這個現(xiàn)實，從那之后，他就決定，要在這二十年里，給她最好的陪伴。

    她什么時候走，他會跟著一起離開。

    二十年以后，他們的孩子也長大懂事了。

    他們一定會明白，也會理解。

    因為知道結(jié)束的時間，所以才會對這個過程分外珍惜。

    ……

    因為蔣彥進(jìn)的用心和耐心，楊柳依依的情況有所好轉(zhuǎn)。

    她可以做一些基本的加減乘除運算，也可以隨口背一首簡單的古詩。

    張醫(yī)生看到之后，都說這是奇跡了。

    聽聞楊柳依依的情況越來越好，褚簡昭特地從北京過來看了一趟，順便也和蔣彥進(jìn)和楊堔聚一聚。

    褚簡昭和楊堔來的那天，蔣彥進(jìn)做了滿滿一桌的菜。很豐盛。

    說起來，這還是褚簡昭和楊堔第一次吃到蔣彥進(jìn)做的飯。

    **

    楊柳依依的情況的確是好了不少，最起碼褚簡昭和楊堔進(jìn)門兒的時候，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沒有像之前那幾次一樣木木地盯著他們問他們的名字。

    吃飯的時候，褚簡昭笑著夸蔣彥進(jìn)：“老蔣，要我說，真該給你發(fā)個感動中國那個獎。這事兒，沒幾個男人做得到。”

    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試著想一下，你喜歡的人壓根兒不記得你是哪根蔥，智力還不正常了，他不氣死才怪。

    哪里還有這樣的耐心教她。

    在這一點兒上，褚簡昭是真佩服蔣彥進(jìn)。

    楊堔也跟著點頭附和：“是啊老蔣，你真是絕世好男人。你這故事都特么能拍電視劇了。”

    “如果是你們的女人得了這種病，你們也會這樣的?！?/br>
    對于他們兩個人的夸獎，蔣彥進(jìn)并沒有表現(xiàn)得特別高興。

    他端起酒杯來，猛灌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散開來，他覺得自己每一根神經(jīng)都被激得格外地興奮。

    這段時間，他的床頭柜上總是備著一瓶度數(shù)很高的白酒。

    晚上楊柳依依睡著了，他就會喝點兒酒。

    不然，他就會一整晚睡不著。

    剛開始在一起睡覺那幾天，蔣彥進(jìn)每晚都是盯著楊柳依依過去的。

    最夸張的時候，好幾分鐘都不眨一下眼。

    他覺得，能這樣一直看著她，也是最大的幸福了。

    幸福得他連眼睛都舍不得閉上。

    但是有一次，楊柳依依一睜眼就他給嚇到了。

    那次之后，蔣彥進(jìn)就開始每天晚上喝酒。

    喝得頭暈?zāi)垦?，他就差不多能睡著了?/br>
    這樣的習(xí)慣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

    ……

    楊柳依依習(xí)慣每天晚上九點鐘就睡覺，到時間之后，蔣彥進(jìn)就先上樓陪她睡覺了。

    用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把楊柳依依哄睡著，蔣彥進(jìn)才下樓繼續(xù)和褚簡昭還有楊堔喝酒。

    喝到后來，蔣彥進(jìn)當(dāng)然是喝高了。

    他把筷子一摔，然后就哭了。

    是真的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種。

    褚簡昭和楊堔都看呆了。愣了一會兒之后，褚簡昭拽了幾張紙巾遞給他。

    “哭你-媽-逼啊，一糙老爺們兒咋這么沒出息。喝酒喝傻了吧你。”

    蔣彥進(jìn)拿過紙巾，擤了一把鼻涕之后，啞著嗓子對他們說：“醫(yī)生說了，她最多有二十年?！?/br>
    說到這里，蔣彥進(jìn)又笑了。

    “二十年以后她才四十多歲，我只要想想，這里就他媽疼得不行?！?/br>
    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袄献犹邸Ｄ銈冎啦?？”

    聽過蔣彥進(jìn)的話之后，褚簡昭和楊堔都沉默了。

    的確，這樣的事情，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如果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他們身上，他們的反應(yīng)估計不會比蔣彥進(jìn)強(qiáng)到哪里。

    ……

    “我已經(jīng)決定了，她什么時候走，我就跟著一塊兒死。”

    蔣彥進(jìn)仰頭將一杯酒灌到肚子里，“我要是死了，我家的兩個孩子，你們幫我照顧著點兒。他們要是恨我，沒關(guān)系，你們就告訴他們，千萬別恨他們的媽。她為了生他們，受了太多罪了?！?/br>
    “老蔣，你胡說八道什么。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搞殉情這一套?！?/br>
    楊堔拍了一把蔣彥進(jìn)的肩膀，“得了，我看你真是喝高了，趕緊睡覺去吧。”

    蔣彥進(jìn)最后被褚簡昭和楊堔一塊兒抬到樓上睡覺了。

    這天晚上他說過的話，褚簡昭和楊堔都以為他只是在撒酒瘋。

    畢竟，殉情這種事情，聽起來真的有些太沒出息了。

    -

    他們兩個怎么都沒有想到，在很多很多年以后，蔣彥進(jìn)真的注射了安樂死。

    那一年，路邊的柳樹發(fā)芽發(fā)得很早。

    大連的春天前所未有地暖，沒有倒春寒，也沒有像剪刀一樣的春風(fēng)。

    的注解里，有人用這樣一段話來解釋“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句話。

    【出門時是春天，楊樹柳樹依依飄揚，而回來時已經(jīng)是雨雪交加的冬天。

    這期間，他經(jīng)歷了什么已經(jīng)盡在不言中了。

    我們可以想象，他的妻子在家等著他。

    我們可以想象他的戀人在故鄉(xiāng)等著他。

    即便是受盡苦難，也要等到相見的一天。

    大雪中有一個人在獨行，遠(yuǎn)處有一盞燈在為他亮著。

    那是他全部希望所在，是他活著的動力。

    為了楊柳依依，他可以忍受雨雪霏霏。】

    蔣彥進(jìn)的一生，就是對這句話最好的注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