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親手為數(shù)十座牌位上香，以四張大桌拼合為一，上擺十六道全席，隆重祭祀；待邵氏走后，屏退眾人，他一手拖著明蘭，一手抱著團(tuán)子，對著老侯爺和白氏的牌位，站了許久才出來。

    初一拜父母，初二拜岳家。邵氏娘家路遠(yuǎn)，不便回去；明蘭一大早去與她道了別，才與丈夫兒女出了門。團(tuán)哥兒在乳母懷里興奮的很，圓腦袋直想往車簾外去瞧，蓉姐兒卻是臉色發(fā)白，每每此時，她總覺得自己多余，明蘭好言安慰著：“記得大姨母么？待你很和氣的，上回還給了你一枚小金釧。她也有個姑娘，與嫻姐兒差不多大，回頭你與她頑罷。”

    蓉姐兒yingying的點點頭。

    其實她多慮了。

    作為嫁的最好的姑奶奶，明蘭帶去的庶女，哪個婆子丫鬟敢怠慢，整個盛家可能會給蓉姐兒臉色看的，大約只一個王氏，不過她今日有兩個女兒和許多外孫要看，沒功夫來理她。

    四個女婿一道來拜年，盛紘大覺面子風(fēng)光，不住的捋須微笑，顯是真的高興；上首的盛老太太也是紅光滿面，只王氏看向顧廷燁的眼神有些復(fù)雜，這要是她的親女婿該多好？

    拜歲后便要發(fā)壓歲錢，華蘭家最有賺頭，獨得三份。小團(tuán)子這回也落個盆滿缽滿，明蘭舉著他的兩只小rou拳，好似小狗狗一般給長輩作揖，眾人瞧的有趣，都是大笑。

    盛紘長篇大論的訓(xùn)誡，說到‘闔家美滿，子孫昌盛’時，王氏終于忍不住了，對著明蘭板臉：“幾個姑娘里，只你沒婆婆在身邊，別仗著是自己當(dāng)家的，沒有長輩管束，就任性胡來；若是亂了禮數(shù)，就是別人不說，我也要責(zé)罵的?！?/br>
    明蘭心中苦笑，也懶得分辯什么，王氏卻愈發(fā)起勁：“身邊也沒個老人提點，看著你是輕省自在了，可實則卻不成體統(tǒng)。明丫頭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偌大一個家怎么料理的過來，到時鬧了笑話……”

    竟當(dāng)著眾人的面數(shù)落起來，顧廷燁斂了笑意，華蘭細(xì)心瞥見了，心知不好，正要插嘴時，卻聽一聲輕響。原來是老太太把手放在茶幾上，腕子上的佛珠與桌幾相叩，盛紘一回頭瞥見嫡母臉色不妙，連忙打斷王氏：“你胡謅什么，明丫頭何時鬧過笑話！”又笑著對顧廷燁道：“你岳母是cao心的命，想多了些。”

    王氏咬牙暗恨，一轉(zhuǎn)眼瞧見墨蘭，又故作關(guān)心的笑道：“墨丫頭呀，你們姊妹出嫁這些年，如今只你還未有子息，真叫我放心不下呀?！?/br>
    墨蘭站在最側(cè)邊，不聲不響的抬起頭，斯文微笑：“勞太太掛心了，不過太太的話，女兒不敢茍同，只要是夫君的骨rou，哪個不是我的兒女?！?/br>
    盛紘大覺女兒深明大義，連連點頭，王氏被頂了回去，皮笑rou不笑道：“話雖如此，可到底以嫡出為好，我說姑爺呀，你可別冷落了我家姑娘呀。”

    一旁的梁晗站不住了，臉上不虞，墨蘭不急不忙的微笑：“太太說的什么話，夫君待女兒極好，實是女兒三生有幸。至于兒女之事……”她微泫的望了眼梁晗，低聲道，“大約是女兒沒福氣罷?！绷宏闲纳屑?，滿懷憐惜的看著妻子。

    王氏還待再說，盛紘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沉聲道：“你還有完沒完，好好的年節(jié)，你非要鬧出些不痛快來！”王氏眼眶一紅，又要反唇，文炎敬心明眼亮，心知岳父岳母不和已非一日，趕緊出來打圓場，笑道：“岳母心疼閨女，看女婿總是不順眼的，岳父莫怪；便是如我這般難得的好女婿，岳母還時常數(shù)落呢?！?/br>
    如蘭抿嘴嗔笑道：“好不要臉，你算哪門子好女婿？自吹自擂罷?！?/br>
    眾人哈哈一笑，王氏這才緩了神色，盛紘也吐出一口氣。老太太冷眼看著，淡淡發(fā)話道：“我是清凈慣的，你們頭也磕過了，年也拜了，這就出去罷。”

    盛紘連忙起身告罪，連聲自道不孝；待眾人從壽安堂出來后，盛紘領(lǐng)著四個女婿往外院去，女眷們則往內(nèi)堂去吃茶。

    華蘭一坐下，便叫莊姐兒與蓉姐兒相見，兩個女孩相互斂衽行禮，抬眼一看，一個秀氣天成，端莊甜美，一個濃眉大眼，英氣勃勃，兩人頓生好感，便挨著坐到一處說話。

    莊姐兒比一般女孩心性更為成熟些，待人十分友善和氣，聽蓉姐兒說起薛大家課堂上的事，甚為神往，直聽的津津有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投機，過不多會兒，便手拉手走去庭院了。余下幾個孩子，都由劉昆家的領(lǐng)到廂房去玩耍。

    柳氏挺著大肚子站在一旁，替王氏和四個大小姑子張羅茶水點心，明蘭心有不忍，便道：“嫂子趕緊坐下罷，你都有身子了。”

    王氏撇撇嘴：“哪個又沒生過孩子了，這金貴的，多站會兒也不見得要緊?！?/br>
    明蘭回頭訝異道：“太太大肚子時，也常站著伺候祖母么？”眼神很真誠，很崇敬。

    王氏被噎住，還不出嘴來。華蘭仰天嘆息，這雖是自己的親媽，但她真的不想幫她呀，明蘭也不乘勝追擊，只有些奇怪的略看了眼墨蘭，她也沒幫柳氏。

    還是柳氏出來笑著解圍：“大夫說，站站走走也是好的，別過度了就成。對了，我正要謝六meimei呢，上回你送來的魚鲞，我吃著極好。就著它，我能吃幾碗飯呢?！?/br>
    明蘭欠欠身，笑道：“是祖母說嫂子想吃些重重的海味，我才想起它來的，南邊人自己曬制，風(fēng)味頗美，嫂子若喜歡，我那兒還有?！?/br>
    “你怎么不送我呢？” 如蘭歪著頭，有些不悅。

    明蘭轉(zhuǎn)頭白了她一眼：“少來！你那會子一點味兒也聞不得，可憐姐夫為著你，在屋里都不敢研墨。我若真送了魚鲞過去，你還不得刷洗整間屋子呀！”

    如蘭甜甜一笑，也不還嘴。

    沒說幾句，王氏就氣悶的不行。想數(shù)落柳氏吧，人家早爐火純青，全當(dāng)沒聽見；想數(shù)落墨蘭吧，人家技術(shù)高超，基本討不到便宜；想數(shù)落明蘭吧，華蘭又護(hù)的緊。她一橫脾氣，索性硬拖著華蘭如蘭到里屋去說私房話了。

    目送著那母女三人離去后，柳氏笑吟吟的回頭道：“兩位meimei，不如去我那兒坐坐；我娘家送來幾品好茶，你們嘗嘗，若有喜歡的，帶些回去。”

    明蘭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便起身隨行，墨蘭挑了挑嘴角，也跟著去了。

    由于某些可知的原因，明蘭小時候倒是常去長柏處，送雙鞋子順本書什么的，可長楓的小院她卻從未來過。今日一見，覺著里里外外都透著清雅端莊，景致大氣，毫不矯揉造作，不知是長楓的品味本來就好，還是柳氏的功勞。她們?nèi)齻€去時，正好碰上從外頭回來的長楓；因柳氏有孕，他今日只好自己去岳父家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