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道：“當(dāng)你是心疼meimei，原來是想著自己舒坦！”

    如蘭吐著舌頭，撒嬌笑了，香姨娘和萍姨娘也湊趣笑著，明蘭覺得差不多了，便順從道：“既然如此，我便謝過太太了?！?/br>
    王氏拉著明蘭小手，慈愛說：“…這兩個雖年紀不大，卻也在我身邊□了幾年，里外活計都使得，你便放心使喚吧?！?/br>
    明蘭一臉感謝信服，道：“太太身邊人自是好，我敬重還來不及，哪會不放心呢?！?/br>
    又說了會子話，王氏便叫人散了，如蘭今日心情特別愉快，趾高氣揚從墨蘭面前走過，墨蘭悶聲不吭跟著出去，明蘭跟著墨蘭，幾個姨娘殿后，大家在門口便一一分開走了。如蘭打了個小小哈欠，自回了葳蕤軒，估計補眠去了，林姨娘要回林棲閣，走前輕輕看了眼墨蘭，似乎打了個眼色，香姨娘和萍姨娘默默回自己屋了，明蘭朝著暮蒼齋方向走，墨蘭朝書閣方向走，剛好兩人順路。

    此時冬寒未消，湖面覆薄冰，枝頭吊枯葉，配上稀稀拉拉白雪隱沒在地上，真是肅殺靜謐，姐妹倆安靜走了一段兒，誰也不理誰，墨蘭忍了又忍，終于忍不?。骸傲鵰eimei好福氣，太太這般看重你，到底是老太太那邊養(yǎng)，jiejie便是拍馬也趕不上！”

    明蘭嘆了口氣，這一上午她過十分勞心，實在不想費力氣教育小女生，但想了想，覺得還是早些把話說明白好，免得以后戰(zhàn)斗不止，于是止住腳步，轉(zhuǎn)臉對旁邊吩咐：“燕草你先領(lǐng)著兩位jiejie回去，叫丹橘給照應(yīng)下，小桃，秦桑，你們倆到湖邊撿幾塊圓些小卵石，我那魚缸大了，多放些玩意兒才好看?！?/br>
    她們應(yīng)聲去了，隨即明蘭轉(zhuǎn)臉直直看向墨蘭，墨蘭怔了怔，她也是水晶心肝般人，旋即明白明蘭意思，想起她今日心里怨言還沒說痛快，叫丫頭聽見也不好，便直言屏退自己身邊眾人，姐妹倆走到一棵枯樹下站定。

    “六meimei有何見教？”墨蘭籠著籠一個濃厚皮毛手籠，看向遠處撿石頭小桃和秦桑，冷淡說；明蘭挑了挑眉，正色道：“jiejie是個聰明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咱么今日攤開來說些心里頭話。”

    墨蘭聽見這番利落言語有些吃驚，拿眼睛去挑了下明蘭，只見明蘭深吸一口氣，滔滔道：“自大jiejie嫁人后，家里便只有咱們姐妹三個，我說句心里話，論相貌，論才學(xué)，甚至論父親心里位子，jiejie都是家里頭一份?！?/br>
    好話人人都愛聽，何況一個十來歲小女孩，墨蘭聽了，冷淡表情果然松了松，明蘭見開頭很好，便挑起話頭：“四jiejie唯一差不過是個出身罷了…”墨蘭立刻臉黑了，明蘭不敢耽擱，緊接著說：“…若是四jiejie也是太太肚子里出來，將來便是大jiejie般福氣也當(dāng)；可老天爺安命，偏偏給四jiejie差了這么一招?！?/br>
    墨蘭目光極是不甘，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可到底把思緒散開去了，沒有糾結(jié)在剛才口角上，明蘭小心翼翼帶入正題：“四jiejie，說一句不當(dāng)說，我也是個庶出，除了老太太憐惜些，樣樣都比不上你，jiejie又何必與我置氣呢？”

    墨蘭一驚，正眼去看明蘭，只見她也直直看著自己，明蘭雖身形未脫了嬰兒肥，周身卻不見了那股子孩子氣，一雙點漆般眸子沉靜如深湖，嫻靜貞雅，竟如個大人般了，墨蘭遲疑道：“meimei多心了，我何嘗與你置氣；不過是今日說了兩句罷了?！?/br>
    也不知為何，墨蘭自覺氣勢弱了不少，適才斗口角怒氣也不見了。

    明蘭看墨蘭不肯承認，也不多說，笑道：“莊先生曾說過，世上之事最終是要落在‘利害’二字上頭。咱們同為庶女，可四jiejie上有林姨娘護著，下有三哥哥保著，比之我不知強出了多少，這‘利’字我便比不上；jiejie品貌出眾，人所共見，且心有凌云志；jiejie是知道老太太喜好，meimei受老太太教養(yǎng)，只知道木人似低頭過日子，這‘害’字我與jiejie也全然沒有；咱們大可以和和氣氣做姐妹不是？”

    墨蘭聽了，心里翻江倒海般涌動，既有些得意又覺得被看穿了，且辯駁不出什么來，只掩飾著冷笑兩聲：“meimei說好一番道理，適才在太太處，你可厲害緊！”

    明蘭看墨蘭臉色，知道她已經(jīng)被說通了，不過是心里不服氣，便笑道：“人要臉樹要皮，meimei我再不濟事，也得顧著老太太，今日頭一遭給太太請安便落下一頓排頭，又讓教養(yǎng)我老太太如何下去面子？就如jiejie也要顧著林姨娘面子是一般道理，咱們這樣庶出尤其不能叫人瞧不起了不是？”

    墨蘭心里咯噔一聲，上上下下打量明蘭，只覺得似乎從來不認識她般，她素來自負口角伶俐，如蘭若是無人相幫，那是常常被她擠兌，可今日對著明蘭她幾無還手之力，偏偏還覺得她說很有道理，句句落在心坎上，自卑又自傲，不甘又不服，她心里話被一語中，聽著明蘭緩緩調(diào)子，溫和稚氣孩童嗓音，她竟然也不覺得氣了。

    明蘭看著墨蘭神色變幻，知道今日算是達成目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有這個好處，只消把利害得失說明白了，對方就能很容易接受，要是換成了如蘭，一旦意氣用事起來，便是道理它祖宗也沒用。

    明蘭轉(zhuǎn)開頭去，緩緩放松面部神情，愉快去看那邊撿石子回來小桃和秦桑，拂過微微刺面冷風(fēng)，卻只覺得涼快適意，目光轉(zhuǎn)向壽安堂那兩棵高高光禿禿桂花樹，心里一片溫暖柔軟——反正…她也不需要墨蘭真心以對，只要能和平相處就好了；她自有真心愛她關(guān)心她人，上輩子有，這輩子也有。

    老天爺總算沒對她這半個烈士太離譜。

    第31回

    “她真是這么說？”林姨娘已換上一件半新石青色繡白玉蘭花地緞面小襖，頭上簪了一支鑲蜜蠟水滴狀赤金釵，半靠在炕頭上拿著一卷書，眼睛卻看著炕幾旁女兒。

    墨蘭點點頭，慢慢靠到另一頭挨著歇息，神色有些不定，林姨娘目光中閃著幾分贊賞，笑道：“沒想到麻雀孵出只鳳凰蛋，衛(wèi)姨娘那般懦弱唯諾性子，居然有這樣一個閨女；到底是老太太教出來?！?/br>
    簾子一動，一個丫鬟用烏梨木雕小茶盤端著個鎏金盞進來，墨蘭接過后輕輕喝了一口，贊道：“這個嘗著好，上回太太送去葳蕤軒那些燕窩盞又小又碎，一點味兒都沒有?！彪S即揮手叫丫鬟下去，放下盞，輕聲道：“娘，你說明蘭那丫頭說能當(dāng)真否？”

    林姨娘撫了撫鬢角，輕哼了聲：“也當(dāng)真，也不當(dāng)真。老太太脾氣我知道，在她眼里富貴鄉(xiāng)里出不了好人，若是將來明蘭也這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