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緣，本就不比另幾個閨中姊妹要好，各自出嫁后更是全無來往，我是自小服侍老太太的，這事最清楚不過，后來她夫家行止不當(dāng)獲了罪，雖未抄家殺頭，卻也門庭沒落，那年林老太太的當(dāng)家男人病逝，她又膝下無子，一時沒了依仗，帶著女兒度日凄涼，臨死前她尋到老太太處，只求著老太太看在當(dāng)日的閨中情分，好歹照料她女兒一二，她那些親戚個個如狼似虎，沒的害了女孩子。老太太是吃齋念佛之人，心腸最是仁善不過，便應(yīng)了下來，將林姨娘接進(jìn)府來。那幾年，我們老太太自問待她不啻親女，吃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挑頂尖的給，還日日念叨著要給她置辦份嫁妝，尋個好婆家?！薄　　　÷牭竭@里，盛紘面色微紅，似有羞色，房mama嘆了口氣，接著說：“誰曾想，這位林姑娘卻是個有大主意的人，給找了幾戶人家她都不愿意，卻私底下與老爺有了首尾，老婆子說話沒規(guī)矩，老爺別見怪。這整件事我們老太太全然蒙在鼓里，等到太太怒氣沖沖的哭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這才知道自己身邊養(yǎng)的女孩這般沒有規(guī)矩?！薄　∈⒓囆邞M不已，面紅耳赤，話也說不出來?！　　　》縨ama溫言道：“原本太太和老太太也不似今日這般，想太太剛過門那會兒，婆媳倆也是親親熱熱客客氣氣的，可那事一出，倒像是我們老太太特意去抹太太的面子，養(yǎng)林姑娘是為了給老爺討小老婆，后來老爺您娶了林姨娘過門，再接著林姨娘生兒育女，日子過的比正經(jīng)太太還體面，太太不免將怨氣都?xì)w在老太太身上，和老太太也不怎么來往了，老太太真是涼透了心?！?/br>
    盛紘噗通一聲，直直的給盛老太太跪下了，垂淚道：“兒子罪該萬死，給母親惹了這許多不快，讓母親心里憋屈卻有無處可說，兒子不孝，兒子不孝。”　　　　說著便連連磕頭，盛老太太閉了閉眼睛，朝房mama抬了抬手，房mama連忙去扶盛紘，盛紘不肯起身，告罪不已，盛老太太道：“你先起來吧，這些內(nèi)幃中事你一個大男人原也不甚清楚，起來吧，母子哪有隔夜仇的?！薄　∈⒓囘@才起來，額頭卻已是紅腫一片，盛老太太嘆氣道：“我也知道，你小時候與春姨娘相依為命，日子過的不易，我那時連自己兒子都顧不上，自也不知道下人奴才欺上瞞下的不肖行徑，讓你受了苦，而現(xiàn)如今，你那太太又不是個寬厚的人，是以你總怕林姨娘和楓哥兒受委屈，叫下人欺負(fù)受閑氣，給他們房產(chǎn)田地傍身，我如何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這才閉上眼睛合上嘴，這幾年裝聾作啞，權(quán)當(dāng)個活死人罷了?！薄　　　∈⒓嚻溃骸叭绾闻c老太太相干，都是兒子無德，母親心如明鏡，句句說到了兒子心坎上，兒子就是怕太太……，這才寵過了些，壞了規(guī)矩，兒子萬死。”　　“別一口一個萬死萬死的，你死了，我們孤兒寡母的依靠誰去。”盛老太太示意房mama給盛紘把椅子端過來，扶著猶自涕淚的盛紘坐下?！　　　〉确縨ama給盛紘上了條熱巾子，凈面上茶之后，盛老太太才接著說：“且不說天理人情，你也不想想，你現(xiàn)如今剛而立之年，仕途不說一帆風(fēng)順，卻也無甚波折，當(dāng)初與你一道中進(jìn)士的幾位里有幾個與你一般平順的，有多少人還在干巴巴的苦熬，眼紅你的，等著挑你的錯處的，那可不是沒有。且衛(wèi)姨娘又不是我家買來的丫鬟，她也是正經(jīng)的好人家出身，原本在江南也是耕讀傳家的，她原是要做人家正房太太的，若不是家中遭了難，就是再窮也不肯為妾的，現(xiàn)如今她進(jìn)門還不過五年就慘死，要是有心人拿此事作伐，攛掇著她娘家鬧事，參你個治家不力枉顧人命，你還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纳w么？”

    盛紘心頭一驚，滿頭大汗：“幸虧老太太明白，及時穩(wěn)住了衛(wèi)家人，兒子才無后顧之憂?！?/br>
    “那衛(wèi)家人也是個厚道的，知道了衛(wèi)姨娘的死訊也沒怎么鬧騰，只想要回衛(wèi)姨娘的尸首自己安葬，我自是不肯。衛(wèi)家人連我多給的銀子都不肯要，只說他們沒臉拿女兒的賣命錢，只求我多多照拂明丫頭便感激不盡了，那一家凄惶，我瞧著也心酸。”　　盛老太太掏出手絹來拭了拭眼角，房mama親自從外面端著茶壺來續(xù)水，給兩個潤瓷浮紋茶碗里都添上水，細(xì)心的蓋上茶碗蓋，也跟著嘆氣道：“衛(wèi)姨娘是個厚道人，她養(yǎng)出來的姑娘也可憐，自打她姨娘沒了，她就連著燒了兩天，燒的糊里糊涂的，醒過來這些天就一直癡癡傻傻的，連整話都沒說過一句，那日我奉了老太太的命去瞧她，只看見外面婆子丫鬟嬉笑打鬧，屋里竟沒半個人伺候，我一進(jìn)去就看見姑娘她竟自己下床倒水喝！不過四五歲大的孩子，連桌子都夠不著的小人兒，爬在小杌子上踮著腳捧著茶碗喝水，真真可憐見的！”房mama也抹起眼淚來了?！　　　∈⒓囅肫鹦l(wèi)姨娘往日的柔情良善，心中大痛，慚色道：“我本想把她送到太太那里去，可這幾天如丫頭也病了，太太那里也是一團忙亂，打量著過幾天，太太得閑了再送去的?！?/br>
    盛老太太順勻了氣，緩緩的說：“得什么閑，明丫頭是要她抱著還是要她背著，家里丫鬟婆子要多少有多少，凡事吩咐下去自有人去做，不過略費些心思罷了，她推三阻四的不肯養(yǎng)明丫頭，怕是在拿喬吧。”　　盛紘拘謹(jǐn)?shù)挠终酒饋?，不敢回聲，盛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聲音帶著些許冷意：“你不敢說她，也說不著她，無非是自己立身不正，被她句句搶白罷了。當(dāng)初你自己先壞了規(guī)矩，把個姨娘寵的沒大沒小，竟跟正房太太一般排場做派，太太說了些什么我也想的到——怎么？沒事兒的時候，都是姨娘自己帶孩子養(yǎng)，死了親娘倒想起她這個掛名的嫡母了？這也怨不得太太惱了。以前的事，我全都不管，只問你兩句話，你老實答來?！薄　　　∈⒓嚸Φ溃骸澳赣H請講，莫說兩句話，就是千句萬句，無有不答的?！薄　　　　暗谝?，衛(wèi)姨娘這一尸兩命，你是打算囫圇過去算了呢？還是要拿人抵命？”盛老太太目光緊緊盯著盛紘?！　　白允且?xì)細(xì)算計，家中有這等陰毒之人豈能輕饒，她今天能害衛(wèi)姨娘和我足了月的骨rou，明日就能朝其他人下手，我盛家門里豈能容這種人！”盛紘咬牙答到。　　盛老太太面色微霽，緩了一緩，接著問：“好，第二，現(xiàn)今家中這樣沒大沒小嫡庶不分的情形，你打算怎么樣？”　　　　盛紘長吸一口氣：“母親明鑒，我回來看見衛(wèi)姨娘一身都是血的尸首，還有那活活悶死在母腹中的孩子，心中已是悔恨難當(dāng)，下人們敢如此張狂，不過是沒有嚴(yán)厲的規(guī)矩約束著，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切的根子自然是出在上頭，我已下定決心，必得整肅門風(fēng)?！薄　　　　昂?，好，有你這兩句話就好，”盛老太太心中微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