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對面賣瓜的換人了

中午十二點，育才幼兒園人滿為患。

幼兒園的門前有一棵老榆樹，樹下坐著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他手持蒲扇，一邊搖，一邊拍著車里的瓜。

“八毛一斤，八毛一斤！自家種的瓜，不甜不要錢！”

范小田正坐在瓜子攤前吹涼風(fēng)，他的攤位正對幼兒園正大門，坐北朝南，據(jù)說風(fēng)水極佳，聚財。

當然都是唬人的，自打他從外公手里接手了瓜子攤，基本存不了什么款，單能養(yǎng)活自己一個人罷了。

范小田抓了把瓜子在手里嗑，他嗑的是原味的炒瓜子，不是價格貴些的奶油瓜子，還是小個的，因為舍不得。

熱浪滾滾，育才幼兒園正在開暑假前的最后一次家長會。

現(xiàn)在的小孩子壓力真大，屁大點兒就被灌輸了一腦子的競爭意識。范小田把掌心粘著的瓜子殼撣到圍裙上，心想幼兒園隔壁就是重點小學(xué)，小學(xué)的隔壁是重點初中，初中的隔壁又是省重點高中，一條龍服務(wù)，只要你成績好，青春就栽在這條街上了。

范小田覺得自己以后有了孩子，說不準也會把他的一生壓在這條街上。

可憐天下父母心喲。

“小田，吃根冰棒降降火。”隔壁開便利店的小夫妻過來串門的時候順便給他帶了根冰棒。

綠豆沙，最便宜卻又是最解暑的冰棒之一。

范小田也不客氣，撕開包裝舔了舔，嘴角一勾笑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小田啊，我表舅的遠房姑姑家的兒子是個alpha，還沒有媳婦，你瞧瞧……”小夫妻里女方先開口，“找個機會見一面唄？”

他嘆了口氣，盛了點瓜子塞在塑料袋里遞過去：“我還小?！?/br>
“你這年紀的omega成結(jié)的多著哩！”男方接過話茬，站在攤位前嘎嘣嘎嘣地嗑瓜子，“小田，夏天炒貨攤生意不大好吧？瓜子嗑多了上火，我去對面買個瓜啊！”

——八毛一斤，八毛一斤！自家種的瓜，不甜不要錢！

趕上平時這個時間點，育才早放學(xué)了，范小田瞄了一眼緊閉的校門，感慨家長會真可怕，然后轉(zhuǎn)身回屋拿了瓶抑制劑狂噴。

隔壁的小夫妻是倆beta，沒信息素的擔(dān)憂，悠悠閑閑地等待著孩子們放學(xué)。

范小田噴完又坐回椅子上，看著小夫妻里的男方和老爺爺樂呵呵地砍價，拍拍左邊的瓜，又拍拍右邊的，然后抱了個小個子的回來。

“老爺子身體還成嗎？”他莫名地憂心。

言罷就覺得一陣熱浪撲面而來，硬是把他額角的汗都打落了。

“還成，你認識？”

范小田“嗯”了一聲，說這兩年一到夏天就能遇上這個賣瓜的老爺爺，育才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認得他。

“挺不容易的。”范小田把瓜拿進屋，用涼水沖了幾遍，然后翻箱倒柜找出把薄薄的刀來，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擱在鋪子里的，刀背生了銹斑，好在他們都不是那么講究的人，照樣切了瓜吃，“夏天賣瓜，冬天賣烤地瓜。”

“家里窮吧？”他聽見一聲幽幽的嘆息。

女人果然都是憂愁善感的生物。

范小田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之前問過，像是和家里關(guān)系不太好自己跑出來的?！?/br>
“嘖，子女的問題咯！”

小夫妻倆吃完瓜，拎著范小田送的瓜子悠哉悠哉地回了便利店，開門時帶過來一陣冷風(fēng)，吹得他腳丫子蜷縮起來，胳膊上也生起了雞皮疙瘩。

空調(diào)開得挺低的。

夏天便利店的生意比炒貨攤好，里面不僅有空調(diào)，還有孩子們喜歡的各種零食和玩具，再加上夫妻倆勤勞，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也經(jīng)常照顧范小田，沒事兒就來給他送冰棒和飲料。

當然不僅僅是心地善良，還因為他是個omega。

范小田從不隱瞞自己是個omega的事實，畢竟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誰也不會當街將他按在地上標記，再說他還有抑制劑。好巧不巧，小夫妻倆有個挺討喜的壞毛病——說媒，恨不能把身邊所以認識的alpha介紹給范小田。

就從他們搬來炒貨攤的隔壁算起，前前后后扯了七八個沾親帶故的alpha來給范小田瞧。他知道對方是好心，可實在是沒有眼緣，信息素也不對味兒，后來干脆百般推辭，再也不見了。

路對面?zhèn)鱽韼茁暣潭镍Q笛，范小田擱下手里的瓜，蹙眉瞧了瞧，原來是家長會結(jié)束了，鬧哄哄的孩子和愁眉苦臉的家長一窩蜂地涌出來，街道上瞬間炸開了鍋。

有騎著電瓶車繞不出去的，也有開了車狂按喇叭的，范小田早就聽慣了，他垂下頭哼著自己的歌，把西瓜皮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掃到簸箕里。

雖然吵鬧，但這就是生活。

***

荊戈在西瓜攤上買了個瓜，最大個的，就算他練過家子，長時間捧著也很吃力，額頭很快沁出汗水。

可惜他家老爺子睜眼瞎，只扇蒲扇不找錢。

荊戈出門急，只帶了張毛爺爺，買瓜花了八塊八，老爺子應(yīng)該找他九十一塊二，現(xiàn)在卻分文不給，老神在在地靠在藤椅里乘涼。

“爺爺?！鼻G戈沒穿警服，站在大太陽下接受幼兒園小朋友的注目禮，“回家吧?！?/br>
“你誰??？”老爺子虎目圓瞪，威嚴不減當年，“去去去，別擋著我做生意?！?/br>
說話間幾個小朋友圍攏過來，趴在三輪車邊嚷嚷著要吃瓜。

老爺子樂呵呵地耍著尺來長的長柄西瓜刀，動作嫻熟，宛若庖丁解牛般切了三四片瓜來：“爺爺送你們的，有沒有考出好成績?。俊?/br>
小朋友們捧著瓜高興得手舞足蹈，吃完就掏出獎狀團團轉(zhuǎn)。老爺子更是樂得合不攏嘴，過了會兒想到荊戈還站在太陽下，登時拉長了臉：“看著孩子可愛?。俊?/br>
他做附和狀：“可愛可愛?！?/br>
“可愛你倒是給我生??！”老爺子恨不能拿刀把荊戈的腦袋開瓢了，“相了兩年親，百八十個omega都被你嚇跑了，我沒你這個孫子！”

老爺子硬是用西瓜刀舞出一片刀光劍影。

荊戈捧著瓜后退幾步，guntang的日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沖浪，時不時帶起一連串的水花：“我……”

“你什么你？想要我回家，你倒是先帶個omega回來！”

***

范小田發(fā)現(xiàn)對面賣瓜的換人時，吃了一驚。

“昨天就換人了。”小夫妻倆又來給他送冰棒，這回是東北大板，咬起來倍兒爽，“據(jù)說兇得不得了，一個上午半塊瓜都沒賣出去?！?/br>
“這可怎么辦啊……”范小田憂心忡忡，捧著一簍子剛出鍋的炒瓜子發(fā)愁，“那老爺子生病了吧？估計是親戚來看攤子的?！?/br>
“那也沒辦法，大家就算想買瓜，往那兒一站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