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十）

    聶知行才往前邁了兩步, 注意到一陣白煙，混亂中聽到玻璃瓶滾落的聲音, 心中大驚。等到擠到最前面, 現(xiàn)場離得最近的保安已經(jīng)將一個邋遢的男人制伏住了。

    他心慌去找周影, 乍看一眼發(fā)現(xiàn)她沒有事，稍微心安了點。原本用于簽售的長桌此時是一片狼藉，聶知行心里著急，來不及繞路，直接手撐著桌子翻到了后面。

    保安一時不察來不及攔住他, 等反應(yīng)過來，聶知行人已經(jīng)到了路漫的面前。他不清楚她的情況, 不敢隨便去碰她，焦急問：“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里疼？”

    路漫似驚魂甫定，愣愣的看著他, 先是點頭后又用力搖頭。聶知行見她發(fā)懵, 越發(fā)著急，卻不得不沉住氣：“你身上有沒有濺到東西？那個人有沒有傷到你？”

    “沒事……我沒事……”她從嗓子眼里擠出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一句話，深呼吸幾次，臉色也有所緩和，柔聲和聶知行說：“我沒事, 你別著急，那人沒有碰到我?！?/br>
    在聶知行確定路漫是否受傷期間, 那個鬧事的人一直在破口大罵。簽售現(xiàn)場十分的混亂, 工作人員當(dāng)下已經(jīng)開始疏散參加簽售會的讀者了, 唯恐之后再生事端。

    從那個人的言語當(dāng)中，可以判斷得出來，他之所以來鬧事，是因為他遭受暴力的前女友向周影發(fā)出微博私信求助之后聽從建議，堅決的和他分手，以致被刺激。

    認(rèn)定了如果不是周影，他的前女友不會離開他。因此暗中關(guān)注過她的微博一段時間之后，知道了今天這場簽售會，他就生出了報復(fù)的心理，并弄來一瓶濃硫酸。

    路漫之前確實松懈了，沒想過會遭遇這種事情，但有系統(tǒng)保駕護(hù)航外加她自己應(yīng)變迅速，事發(fā)一瞬間，她拿書擋了一下，濃硫酸沒潑到她身上也沒有傷到別人。

    聶知行出現(xiàn)在簽售現(xiàn)場時，路漫已經(jīng)通過系統(tǒng)得知了消息。意外發(fā)生這一件事，她向來是秉著自己的原則，要借機(jī)好好套路一下目標(biāo)人物，于是有了她的反應(yīng)。

    反復(fù)確認(rèn)過她當(dāng)真沒有受一點傷，聶知行陪著她先過去了休息室。后續(xù)事宜需要相關(guān)工作人員來安排，她姑且在休息室等警察過來調(diào)查以及處理。

    在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時，路漫被安置在了沙發(fā)上，聶知行蹲在她面前，以一種半跪著的姿勢，仍是皺眉仔仔細(xì)細(xì)檢查過一遍，親眼確認(rèn)她沒事才罷休。

    路漫見聶知行此時分明滿臉愛憐，便伸手摸摸他的臉，帶一點安撫的笑意，輕聲和他說：“我真的沒有事，你不要太過緊張……我現(xiàn)在好好的呢。”

    她的手掌停留在他的臉頰，聶知行拿自己的手覆在她手背，一時卻好似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好半天才開口，像對什么屈服了一般，低聲說：“我不想你有事?！?/br>
    不過這么幾個字，說出口時，聶知行的聲音里分明帶了哽咽之意。他手指不自覺收緊了，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心里面還有很多話，可也沒辦法句句都說得出口。

    路漫一雙眼睛望著他，拿額頭抵著聶知行的額頭，兩個人近到?jīng)]有辦法好好看清楚彼此，但嗅得到彼此身上的氣息，也感覺得到對方呼吸之間噴出的溫?zé)釟庀ⅰ?/br>
    她溫柔的親吻他，另一只手伸到了聶知行的頸后，輕輕撫摸著他的發(fā)尾處。她一面給他一點安慰，一面小聲和他說：“不會有事……就算真的有事，也沒事。”

    聶知行被動的承受著，心底的情緒依舊無法平復(fù)。他可以接受得了周影不想和他在一起，卻無法接受她出了什么事。畢竟就算沒有他，她也會把生活過得很好。

    以前是沒有察覺這種潛伏著的想法，如今是真正明了。哪怕僅僅是她可能出事，這樣的可能性都是他所無法接受的。聶知行眼中有憐惜之意，更多的是舍不得。

    路漫明白他心中所想。她耐心的、動作細(xì)微的親吻著他的唇，聲音仍放得很低，卻含著笑意說：“反正我是見識了，就算我真有事……你也要對我不離不棄?！?/br>
    聶知行眼底浮現(xiàn)淡淡的迷茫，似乎在辨認(rèn)這句話說得對或錯。他抬眼去看她，路漫也停下動作，眼也不眨靜靜回望。半晌之后，他說：“那也只能認(rèn)了……”

    到后來，簽售會算是草草的結(jié)束，來參加簽售會的人都安全疏散。鬧事的人交到警察的手里，做過了筆錄，確定沒有其他的事，聶知行才終于可以帶路漫離開。

    他開車一如既往的特別穩(wěn)，卻在每個等信號燈的路口都要好好看一看副駕駛座上面的人。好像不是這樣一遍一遍的去進(jìn)行確認(rèn)，就沒有辦法相信她真的沒有事。

    原本計劃里的晚上一起在外面好好的吃一頓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打水漂。聶知行直接將車開回了家，從地下車庫到公寓的一路上始終握著她的手不肯放。

    兩個人回去了，才剛進(jìn)門，鞋都沒有來得及換，聶知行已經(jīng)被路漫欺到了門邊。他低頭，看路漫仰著臉也在看他。她特意往前挪了兩步，身體貼得越近了一些。

    這個時候的聶知行，尚未完全從下午開始起的那一種類似于失而復(fù)得的情緒里面走出來。他一開口，聲音雖然低，但語氣是格外的溫柔：“怎么了？”

    路漫咬唇笑笑，踮腳將臉往聶知行面前湊過去。

    她將手背在了身后，笑問：“聶醫(yī)生，現(xiàn)在這樣……算不算我已經(jīng)追到你了？”

    聶知行微微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他眉心微動，先時語氣里的那種溫柔之意被藏了起來，這會是半點也找不見了。聶知行沉聲：“周老師，目前沒有這回事?！?/br>
    路漫看他兩眼，笑著拿身體頂一頂他。

    她口中問：“那你自己說，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

    聶知行見路漫臉上燦爛的笑容，不覺有種豁然開朗的心情。

    他別開臉，飛快說：“不喜歡。”

    路漫挑了挑眉，不甘心般追問：“真的？真的是這么想的？”

    聶知行緊閉了嘴巴，不肯回答。

    路漫也不說話，一直一直拿一雙眼睛無辜望住他，卻不安分的去拉他的手。聶知行沒有抽回手，拿眼角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可心里莫名舒坦了。

    耳邊是她不服氣的又一次追問：“聶知行，你說的是真心話？”

    聶知行堅強(qiáng)不屈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