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不過是一兩天的事。

他緊緊咬著牙，還是不吭聲。

謝明澤突然道：“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說什么都沒用？不，我告訴你，你也不一定要死的……”

呼牙吃驚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謝明澤笑道：“您跟這位偽慜帝，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陛下您覺得如何？”

榮景瑄也笑，摸了摸下巴：“甚好，甚是有趣?！?/br>
他們在這邊說著話，那邊的“偽慜帝”根本就沒有反應(yīng)，對于兒子這樣稱呼自己，他居然也沒有反駁。

他睜著眼睛，只是默默看著呼牙，一言不發(fā)。

呼牙終于出聲了：“榮景瑄，你要弒父？你簡直豬狗不如！”

榮景瑄冷笑道：“什么弒父不弒父的，朕早就說過，朕的父皇已經(jīng)殉國，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br>
呼牙大聲道：“真是笑話，他明明就是你父親，當(dāng)年我們一起出的宮，又一起回來，我怎么能認(rèn)錯人？”

榮景瑄的面色終于變了，他低聲呵斥道：“怎么？你們做了這么多喪盡天良的事，還有臉說？大褚如何滅國的？我母后怎過世的？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

呼牙大聲笑著，邊笑邊流出眼淚：“呵呵呵，我就是故意的，你當(dāng)我如何？你不知道我的父母還有meimei，當(dāng)年是怎么被大褚……”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榮景瑄直接打斷：“夠了，無論你有什么理由，我們都不想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了?！?/br>
他頓了頓：“因為你，大褚數(shù)十萬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烏鶴也死了那么多將士，終將成為歷史。你無論有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殘害他人性命，傷害無辜的百姓?！?/br>
“你的那些理由，不過是強(qiáng)詞奪理的狡辯?！?/br>
他說完，拉著謝明澤站起身來：“我說了，明日天明之前，你們兩個可以活下來一個，至于是誰，就看你們誰的功夫更好了?！?/br>
謝明澤跟他一道走到門口，身后突然傳來慜帝微弱的聲音：“景瑄，我沒有害你母親?！?/br>
榮景瑄腳步一頓，他淡淡回頭掃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呼牙，只留下一句話：“縱惡也是惡，兩者之間并無區(qū)別?！?/br>
☆、第85章完結(jié)

榮景瑄和謝明澤就這樣走了，仿佛他們根本不在意在冷宮里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一樣。

屋里，呼牙和榮禮賢默默對望。

榮禮賢仿佛被帶去了三魂七魄，他茫然地看著前方，燈影里的那個人是這樣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他們認(rèn)識多少年了？是十二年還是十三年？榮禮賢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對他一見鐘情，再見難忘。

他愛他，愛到忽略了所有至親，愛到無視了一切朝政。

嬋娟如何死的？他恍惚地想了想，還是沒有答案。

他害怕知道真相。

呼牙突然輕聲笑笑：“呵，你想問我皇后的事嗎？”

榮禮賢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他問：“嬋娟……真的是你？”

“哈哈哈！”呼牙放聲大笑，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你的皇后比你聰明多了，有她在宮中一天，就會有無數(shù)人盯著我。我無論想做什么，都逃不過她的眼睛?！?/br>
“榮禮賢啊榮禮賢，你還不如一個女人?！?/br>
榮禮賢艱難地掙扎起來，搖搖晃晃撲到他身上，使勁掐著他的脖子：“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害嬋娟？她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你！她甚至默許了你的存在?。　?/br>
他這輩子都沒這么拼命過，也是第一次做出傷害呼牙的舉動。

然而他一向手無縛雞之力，掐著呼牙的雙手顫顫巍巍，根本無法對對方造成傷害。

呼牙冷笑一聲，雙膝一彎，狠狠把他踹到一邊去。

“我為何要傷害她？因為那是你們大褚欠我的！”

榮禮賢趴在地上，已經(jīng)起不來身來。

他身上疼，心里更疼。

呼牙猛地紅了眼，深深喘著氣：“再說，你別告訴我你其實不知道，真惡心榮禮賢，你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那些罪孽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赡銊e忘了，那些事情都是你縱容的，如果你不把我?guī)Щ貋?，如果你不事事都聽我的，一切將會不同?！?/br>
“榮禮賢，你比懦夫還不如，連你兒子都不愿意見到你，你這一輩子真可悲。”

榮禮賢咳嗽兩聲，唇角溢出鮮血。

“我想問你，到底是為何？”榮禮賢掙扎說道。

呼牙長長出了口氣，他仰頭看著剛才榮景瑄點亮的宮燈，終于道：“我父母都是哈唯塔的普通百姓，因為父親長相更像烏鶴人，所以從小便受欺負(fù)。在我十三歲那年，烏鶴又來進(jìn)犯哈唯塔，父親下工回家，被大褚士兵當(dāng)成烏鶴人直接射殺?！?/br>
他語氣很淡，仿佛說的是別人家的故事，榮禮賢沉默聽著，連表情都沒有變。

呼牙又道：“父親死了以后，母親一病不起，沒幾日就走了。我?guī)е暧椎膍eimei在街頭討生活，受盡欺凌，最后眼睜睜看著meimei餓死了。”

“第二年烏鶴又來了，他們偶然見到我，以為我是烏鶴人，便把我?guī)Я嘶厝?，讓我跟著大巫學(xué)習(xí)，好吃好喝養(yǎng)到大?！?/br>
呼牙說：“大褚害死了我所有親人，你說，我到底是為何？”

榮禮賢糊涂了一輩子，卻在臨死之前突然清醒過來，他慢慢爬起來，晃晃悠悠坐到呼牙身邊。

燈影下，他唇邊的血絲仿佛胭脂，帶著妖異的美。

明明已經(jīng)人到中年，卻依舊讓人覺得怦然心動。

呼牙緊緊攥住拳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榮禮賢突然開口了：“所以你恨大褚，恨不得它滅亡，對嗎？”

呼牙點頭：“對，所以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是你應(yīng)得的?！?/br>
榮禮賢面容灰敗，就連眼眸都黯淡下來，可他還是認(rèn)真盯著呼牙看，問他：“阿……不，呼牙，我想問問你，這么多年，你真的從未喜歡過我嗎？”

他這一輩子過得糊涂，對妻子兒女糊涂，對國家百姓糊涂，對呼牙的做所作為也糊涂。

可有些時候，他卻又有著狡猾的精明。

他們在一塊十幾年，他從來都沒問過呼牙是否喜歡他，是否愛他。

仿佛那時候即使呼牙回答了，也都是騙他的。

在他心底，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可他還是想問一句。

要不然這輩子他為了他犯了那么多錯誤，害的大褚山河覆滅，害的百姓顛沛流離，到了沒個答案，他也著實有些不甘心。

他已經(jīng)是千古罪人，不應(yīng)當(dāng)再茍活于世，所以臨死之前，就讓他明白一回吧。

無論呼牙的回答如何，他總歸有了答案。

呼牙默默看著他，突然伸手摸了摸榮禮賢的嘴唇。

榮禮賢一雙暗淡的眼眸突然閃起點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