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出了問題，這月月錢就不用領(lǐng)了?！?/br>
他聲音很粗，極為難聽，長工們都不搭理他，匆匆忙忙做自己手里的活。

張工頭見沒人理他，狠狠吸了一口煙，又說：“今天你們活計輕，午飯只能吃一個饅頭。”

他話音剛落下，北面正守在倉庫門口的青年男人突然抬頭掃了他一眼。

張工頭心中一驚，險些掉了手中的旱煙。

“看什么看，趕緊干活去。”他罵罵咧咧喊了一聲，還是回了房間。

等坐到凳子上，他才偷偷摸了摸跳動劇烈的心臟：“這渾人，忒嚇人了?！?/br>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很快便連綿成青煙薄幕，讓人看不清眼前世界。

張工頭悠閑喝著熱茶，十分愜意地看著窗外在雨中辛苦干活的工人們。

嗤，任憑你再有氣勢，不也只是個簽了契的林場長工？老子說什么便是什么，你奈我何？

張工頭越想越高興，不由自主笑出聲來。

然而還沒等他抒發(fā)過癮，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張老大，有貴客來，老板讓你去一趟?！?/br>
張工頭臉色陡然變了。

這晦氣的，大雨的天真有人往這鬼地方來，還說什么貴客，想必貴不到哪里去。

張工頭十分不情愿，他身上有些贅rou，這天氣走路最是費(fèi)勁。從后倉往前面去要走過一串泥巴路，來回一趟鞋子濕了不說，就連衣褲也要遭殃，忒是折騰人。

“這賊摳門，怎么還不埋黃土哩。”張工頭嘴里罵著老板，還是陰沉著臉開了門。

門外一個年輕的小學(xué)徒正搓著手，討好地望著他：“老大，小的幫您撐傘，撐傘?！?/br>
張工頭嗤笑一聲，上下打量他兩眼：“你快拉倒吧，就你那小身板，雨還不都澆爺爺身上。”

既然不去也得去，張工頭索性不再糾結(jié)，換上雨靴又披上雨披，這才緩慢往前走。

小學(xué)徒跟在他身后，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龐大的身軀，皺眉無聲罵他：“死肥豬?！?/br>
兩個人用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到前院，還沒進(jìn)院子，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一隊人站在院門口。

張工頭這才有些慌了，急急忙忙往前跑了兩步，粗壯的小腿甩起一串泥水，濺了小學(xué)徒一身。

小學(xué)徒暗地翻了個白眼，苦哈哈跟著他跑進(jìn)院子。

雨很大，離遠(yuǎn)了也看不清，走進(jìn)一看才發(fā)現(xiàn)院門口站的都是年輕力壯的高大漢子。

這么大的雨，這些漢子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連眼神都不給他。

張工頭不敢看下去，直接往院里面跑。

等到了大堂門前，抬眼就看到四個腰間掛刀的高大漢子站在屋檐下，其中一個穿的跟旁的都不同，顯然是個隊長一樣人物。

那隊長見他匆匆忙忙跑進(jìn)來，皺眉喝道：“停下，來者何人？”

張工頭只得站在雨中，點頭哈腰道：“哎呀這位壯士，小的是后倉的工頭，剛才老板遣人招呼小的來的?！?/br>
他說著，一把把那小學(xué)徒扯過來往前推了推。

隊長定睛一看，確實是被派著出去找人的孩子，面無表情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敲了敲門：“公子，工頭到?！?/br>
里面一把特殊的嗓音響起：“進(jìn)來吧?！?/br>
那隊長這才回頭看了看他，皺眉道：“過來把雨披脫了，弄干凈再進(jìn)去?！?/br>
張工頭屁都不敢放，趕緊過去把自己倒持干凈，推門進(jìn)了大堂。

因為外面陰雨連連，堂屋里只得點起油燈，才不顯得那么昏暗。

一片燈影里，張工頭隱約掃到兩個英俊青年坐在主位上，而他們老板卻坐在下首。

張工頭掃了一眼就不敢看了，趕緊往前走了兩步，彎腰行禮。

老板輕咳一聲，道：“這兩位公子要來贖人，待會兒你好好伺候公子們?nèi)ズ髠}，他們要帶誰走你就把誰勾了，聽明白沒？”

工頭一愣，卻也不敢反駁，只好說：“諾，小的領(lǐng)命?！?/br>
站在兩位公子身后的年輕男子笑著開口：“勞煩張老板了，我們要贖的人比較多，這是小小心意，還請不要見怪?！?/br>
張老板趕緊接過，低聲道：“怎么會怎么會，公子們請隨意?！?/br>
年輕男子又笑：“張老板真是實在人，以后生意往來，多多合作?！?/br>
他們這邊幾句定了事，這邊張工頭嚇得頭也不敢抬，心里卻直罵老板見錢眼開，是個要錢不要命的錢串子。

他這個遠(yuǎn)房堂哥什么都好，就是一心掉錢眼，多給錢什么都肯干，更不用說贖出幾個林場的長工。

剛才他偷偷掃了一眼，對方一出手就是五錠銀子，端得大方。

等到一行人出了前院來到后倉，張工頭態(tài)度更是恭敬，見他們二人站在屋檐下脫雨披，他在屋里趕緊煮上熱茶，想要賺點賞錢花花。

等兩個公子進(jìn)了屋，那年輕管事也跟了進(jìn)來，張工頭已經(jīng)擺好了三張椅子。

打頭那位略高一些的公子見他這樣殷勤點了點頭，終于開口：“不知可否讓我們一一見過長工？”

他們這林場只能算是偏僻的小廠子，還沒大廠一半人多，林林總總勉強(qiáng)有個三四百工人，已經(jīng)是趁著之前戰(zhàn)亂簽了一批勞力，才勉強(qiáng)能上些臺面。這四百人，后倉有一半，山上的林場還有一半，就這樣人手也是不太足的。

木工是體力活，一般人干不了，北郊又都是林場，長工可真是供不應(yīng)求。

但老板都開了口，人家要帶多少人走都行，張工頭只得咬咬牙，笑著問：“哎呀公子，他們見天在外面做工，實在臟污不堪，您看名冊可否？”

另一位看起來更溫和一些的公子這次接過話茬：“唉，工頭有心了。只不過這幾位舊友不知是否換了姓名，我們只能看樣貌來找人，勞煩了?！?/br>
人家都這么說了，張工頭還能說什么？只得出去踢了一腳小學(xué)徒，訓(xùn)他：“沒聽到貴客吩咐嗎？趕緊叫人去?！?/br>
小學(xué)徒被他踢了一腳，半條腿都青了，只得委委屈屈沖進(jìn)雨中。

可他也不能白被欺負(fù)，一個一個倉庫找了去，見面就跟倉庫的工長說：“有貴客要來贖人，你們都去工頭那屋給人看看，要趕緊的，著急著呢。”

前幾個倉庫的人聽了就往工頭那里跑，也不管腳下的泥水多臟，直接進(jìn)了屋。

小學(xué)徒見計謀得逞，偷偷捂嘴笑笑，卻聽一把懶洋洋的嗓音道：“死小子，偷笑什么？”

小學(xué)徒抬頭一看，卻是守在北倉的工長王老二，不由皺著臉過去把事情嘀咕一通，末了還說：“趕緊的，帶你手下人過去。”

王老二渾不在意地點點頭，靠在門邊一點過去的意思都無。

他身后的倉庫里，工人們也正認(rèn)真工作，似乎對他的話不感興趣。

小學(xué)徒急了，不由跳起來：“你這個人！老板說了都要去，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