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長劍，一個跨步便走到他們身旁，低頭看被謝明澤捉住的那人。

那人穿著一身淺灰勁裝，腰間系著略有些深的腰帶，腰帶之上配著一把長劍。

這一身打扮，倒是有些眼熟。

謝明澤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收回短劍，皺眉再問：“你是哪個隊的？怎么不回話？”

那人似乎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小的……小的，是跟著陸，陸什長……”

謝明澤一聽這話，頓時松開了手。

月亮終于從云叢中鉆了出來，照亮了黑暗的城墻，謝明澤把那人的樣貌看得清清楚楚，又聽到他結(jié)巴回答，這才想起來陸什長手下確實有個小兵，人有點膽小結(jié)巴。

他站起身來，順手還扶了扶他：“是你守夜？”

小兵有些窘迫地捏著衣角，結(jié)巴道：“是，是屬下。剛，剛才屬、屬下是……是去小、小解?！?/br>
膽子這么小，說話還結(jié)巴，實在不是當(dāng)兵的料子，但人都跟著他們出來了，謝明澤也不好說別的，只皺眉點點頭道：“以后長官問話，直接回答知道否？”

小兵猛地點了點頭，然后小心翼翼回到了守夜的位置上。

謝明澤背對著榮景瑄，沒有回頭。

榮景瑄瞇著眼睛看他高瘦背影，目光從他披散在肩上的長發(fā)滑到腰間，輕咳一聲：“睡不著？”

謝明澤輕輕“嗯”了一句，輕聲道：“有些熱，你先回去睡吧。”

榮景瑄沒有聽他的，反而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他的面前。

謝明澤低著頭，沒有看他。

榮景瑄既不催他，也不逼他，只是突然低笑出聲：“好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不要待太晚，白日里要困頓的。”

謝明澤默默點點頭，沒有回答。

榮景瑄也沒再說什么，直接回了馬車?yán)铩?/br>
剛才謝明澤起身的一剎那他就醒了，或許謝明澤是真的很熱，也或許他只是做了不好夢，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榮景瑄卻從來不曾強(qiáng)迫他。

他不想說到底怎么了，榮景瑄也不問。

反正以后他總有一天會對自己坦白到底，他也總有機(jī)會把心底問題都問個清楚。

辰時初刻，崇寧城終于開了城門。

榮景瑄這一隊鏢車剛好等在城門口，城門一開就進(jìn)了城。

這時候的城中空空蕩蕩，只有路邊的早點攤子三三兩兩準(zhǔn)備出攤，帶來幾許人氣。

永延三十六年夏，叛軍北上路過這里，跟守城的大褚軍對陣三天三夜，終于迫使兵少馬弱的崇寧府軍潰敗，攻進(jìn)城來。

時隔一年，崇寧城似乎依舊沒有恢復(fù)往日繁華。

臨街的鋪子和民居看起來都有些破敗，早點攤子擺出來的桌椅也并不是很整齊，甚至腳下踩的青石板路也坑坑洼洼，走起來分外艱難。

早起cao持生計的百姓們也都忙忙碌碌，他們穿著打了一層又一層補(bǔ)丁的衣衫，看起來單薄而衰敗。

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還給百姓們安居樂業(yè)。

榮景瑄黯然地嘆了口氣。他和謝明澤都下了馬車，跟隨隊伍步行去了客棧。

崇禮算是九蓮河沿岸以北最大的郡都，榮景瑄他們這次之所以會進(jìn)城，主要是為了補(bǔ)給軍需以及馬匹。

馬不是給他們這一隊人馬準(zhǔn)備的，而是要給洪都的王叔舊部。

一行人快步往客棧走去。

早他們兩日出來的哨兵已經(jīng)在崇禮安排好了客棧，昨日便在城門口等著跟他們會合進(jìn)城。

到了客棧安頓好后，一隊人終于松了口氣。

這一路緊趕慢趕，他們已經(jīng)十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了，就是鐵打的人也要累壞。所以今日他們要在客棧休息一夜，明日清晨開城門后再上路。

榮景瑄和謝明澤同住一間，都是天字一號房。

剛一到屋里，榮景瑄便吩咐小二：“上水，我們都要沐浴?！?/br>
小二麻利地吩咐去了。

從昨晚到現(xiàn)在，謝明澤幾乎不敢看榮景瑄的眼睛，他害怕榮景瑄從他的目光中看出端倪，害怕他鄙視自己的污穢不堪。

聽了榮景瑄的話，謝明澤便趕緊拆開包袱，把他們帶的換洗衣服找了出來，整齊擺放在床上。

衣服找好之后，他又去桌邊煮茶，反正就是讓自己看起來忙碌些，顯得不那么奇怪。

榮景瑄走到他身邊，坐到椅子上。

“阿澤，你怎么了？”

他不說，榮景瑄也早就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了。

謝明澤搖了搖頭，他倉惶地抬起頭來，目光飛快掃過榮景瑄英俊的臉龐，又飛快看往別處。

“無……無妨?！?/br>
他手中不停，先用房中煮好的熱水洗了茶，又接著蓄滿了水。

榮景瑄伸過手去，一把握住他的。

“看著我，阿澤，看著我?！睒s景瑄道。

他聲音醇厚，縈繞在謝明澤的耳邊，讓他耳垂不由泛了紅。

謝明澤沒有抬頭。

很難得，他沒有聽榮景瑄的話。

除了記憶里他代替自己死的那一次，這大概是第一次他違背自己的意愿。

榮景瑄皺起眉頭，心中竟有些忐忑。

“阿澤……你……”他剛想說些什么，卻不料門外小二打斷了兩人的尷尬。

“兩位客觀，水備好了。”

榮景瑄嘆了口氣，松開了謝明澤的手：“你現(xiàn)在不想說，那便不說，但明日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擔(dān)心你的?！?/br>
我會擔(dān)心你，心疼你，會害怕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死去。

他起身打開門，放小二抬了浴桶進(jìn)來。

很快，隔間便氤氳裊裊。

小二倒是機(jī)靈，給他們上了兩個浴桶，榮景瑄讓人都出去以后，回來問依舊低著頭泡茶的謝明澤：“阿澤，我們一塊洗吧，待會兒水就涼了?！?/br>
他說完也不等謝明澤拒絕，直接拿了兩人衣服走到隔間里。

“哎呀，水很不錯啊。”謝明澤僵硬地坐在那里，聽著隔間榮景瑄夸張的聲音。

他只覺得自己臉都要燒起來，沒由來想起那個荒唐的夢和夢里榮景瑄寬闊的胸膛。

可是這一次他真的不能再拒絕了，謝明澤猛地站起身來，直接在屋里脫掉外袍。

反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年幼時光著屁股在浴池里打鬧的日子不知凡幾，又何必糾結(jié)這一時半刻？

你沒問題的，你可以做到，謝明澤對自己這樣說。

他深吸口氣，推門進(jìn)了隔間。

榮景瑄正坐在靠墻的位置，在旁邊的小盆中清洗身體。

浴桶擋住了他的身體，只露出微濕的發(fā)頂，這讓謝明澤狠狠松了口氣。

聽到聲音，榮景瑄抬起頭來，一看見他就露出笑容。

“快好好洗洗，然后舒舒服服泡個澡?！彼χ泻糁x明澤。

“恩。”謝明澤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會兒的臉肯定很紅，忙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