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白凈的面容。

    這個小白，竟是一個十四歲不到的小女娃娃。

    樓主摸了摸小白的腦袋，朝半跪在地上的步生嬌走去，她緩緩蹲下身來，愛憐般的拂去她嘴角血跡，盯著她的眼睛，低緩而蠱惑著道：“小步，你聽好了，你的蟬翼師姐，就是你夜jiejie殺的呀。”

    火光微搖，似有一枚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骨朵映在步生嬌的眼底，又漸漸消失在漆黑的瞳孔中，刻進(jìn)心底。

    媚毒，攻心。

    樓主看著步生嬌微怔的模樣，涼薄笑了笑：

    “所以，你，還不去給蟬翼報(bào)仇？”

    ☆、第98章 信

    “師……兄？”柏氿看著前方那一身青衣挺拔如松的男子，試探著問道。

    男子聞言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有風(fēng)輕掀他肩頭的發(fā)，他在風(fēng)里幅度不大卻很明顯的扯了扯嘴角。

    那是一抹綻放在冰山上的笑容，仿佛雪白天中一抹暖陽，斜斜的傾灑在云下冰封千年的料峭山川。

    柏氿忽然便怔了怔，怔愣間，只聽那人道：“做得好?！?/br>
    ……做得好，做得好。

    柏氿聽得心里猛然一痛，忽然便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天，那時她與他都還是沒有長成的少年。

    那天她手起刀落，親手殺了她曾經(jīng)最為親近的蟬翼師姐。

    那天她呆怔在師姐的尸體邊，手里緊緊握著一柄殺了人的薄翼短刀，怎樣甩都甩不掉。

    那天他聞訊連夜趕過來，看見她身邊慘烈的血腥，二話不說走到她跟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她那緊緊握著刀的，僵硬到無法自己松開的手掌。

    他拔出她手里還在滴血的刀，扔掉，然后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反反復(fù)復(fù)的說：

    做得好，做得好。

    于是她終于哭了。

    那么的歇斯底里。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場頓悟，生命如此之重，壓在心頭，仿佛泰山崩頂，埋了呼吸；生命如此之輕，染在指尖，似那冰雪消融，潤了眼角。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哭泣，眼淚灑落的地方是他的肩頭。

    后來有許多事情她都記不清了，他卻落下了總愛對她說“做得好”的毛病。

    她幼時逃課去樹下睡覺，醒來時發(fā)現(xiàn)他坐在她身邊，她以為他要端出師兄的架子，對她好好說教一番，不料他卻是說做得好，那種無聊的課不聽也罷。

    她殺了前任刀首，成了新的風(fēng)傾樓第一刀，旁人都說她這丫頭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只有他走過來，對她說做得好，那前刀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殺了便殺了。

    她當(dāng)了新任刀首，各路阿貓阿狗都來求著她去幫忙殺人，任務(wù)多得竟然直接安排到后年乃至大后年。她一怒之下干脆趁著做任務(wù)的機(jī)會出去游玩偷懶，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回一趟風(fēng)傾樓。

    在她放了第七十六個任務(wù)的鴿子之后，樓主終于發(fā)了飆，直接讓正在附近出任務(wù)的他把她抓回去關(guān)起來閉門思過。

    那時，他放下手頭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她，她以為他真的是來把她抓回去關(guān)起來閉門思過的，何曾想，他只是淡淡的說，樓主把那么多的事情全塞給你，你憤怒成這樣都沒有造反，做得好。

    隨后他伸出手來，對她說，任務(wù)清單給我，我替你完成。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短短的半個月之內(nèi)完成那七十六個任務(wù)，她只記得她回樓的那一天，樓主涼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卻沒再追究她的過錯。

    如今他為了隨她的愿，不殺殷瑢，一個人擔(dān)了任務(wù)失敗的所有責(zé)任，在風(fēng)傾樓的黑獄里一待就是好幾個月。好不容易才出來，見到她，說的第一句話竟也是做得好。

    她都不知道這么多年她到底做好了什么。

    她那頑劣不堪的性子，只怕有一半都是他慣出來的。

    “做得好，”她又聽見他這般說，“你活著，就很好。”

    于是柏氿的眼眶忽然一澀，像是有風(fēng)沙入眼，疼得厲害。

    “……對不起。”半晌，她道。

    “不用對不起。”九千策朝她走過來，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眉毛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像是在皺眉，“你瘦了。”

    柏氿聞言，墨色沉沉的眼底漸漸泛上一層水霧，像是那圓月隱在薄云之后，漸漸模糊光與影的邊界。

    九千策見狀，安撫般的摸了摸她的頭，又突然朝她的后方看了一眼。

    柏氿正要隨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朝后面看去，她剛動了動脖子，卻被他按著腦袋轉(zhuǎn)回來。

    他伸出雙手掐掐她的雙頰，道：“我一直很好，所以，你笑一笑。”

    柏氿吸吸鼻子，難得柔和的笑了笑，眼底泛著微晶的水光。

    她微潤的余光瞥見他手上一串核桃手鏈，手鏈上那粗糙的核桃被歲月磨得有些光滑，一看便是戴了許多年。

    于是柏氿眼底的水光，忽然便晃了晃，險(xiǎn)險(xiǎn)的就要落下一顆來。

    猶記年少初相遇，這人古古怪怪的跑過來，伸出手來對她說：“謝禮。”

    那時她手里正好被步生嬌塞了一堆山核桃，她不喜歡這些麻煩的東西，索性便將這些山核桃一股腦的全都丟給了他。

    他接了這些山核桃，卻不吃。第二天她便看見他的手上多了一串山核桃串起來的手鏈，這手鏈一戴便是許多年。

    曾有一人護(hù)她至此，如今恍悟，卻是太遲。

    ——她向來如此愚鈍。

    有風(fēng)輕拂，拂落她眼角珠淚一顆，像那山頂一捧稀松的積雪，忽然跌進(jìn)山腳粼粼的河。

    有人默然伸手，撫著她的后腦，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肩頭，就想很多年以前那般。

    他在她頭頂上方說：“肩膀給你，想哭就哭。”

    這一刻靜謐溫軟，山頭被柏氿抽調(diào)出來的小分隊(duì)沉默的守在她的身后。

    隊(duì)伍后方，一位扮作許兵混進(jìn)來的世子暗探奮筆疾書“唰唰唰”的打著小報(bào)告：

    “夫人與別的男人之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標(biāo)題：恭喜！主子，您又有情敵了！

    正文：主子，今天夫人在彭原作戰(zhàn)的時候，忽然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小山頭有一神秘人。于是夫人就追了過去，于是重點(diǎn)就來了！

    夫人見了那神秘人，不問他是什么人，反倒非常情難自禁的喚了一句”師兄“，劃重點(diǎn)，師兄！

    那師兄居然還捏著夫人的下巴左右來回反復(fù)仔細(xì)看了看，等調(diào)戲夠了才慢悠悠的說了句”你瘦了“。

    夫人聽了居然還很感動（不是屬下亂說，夫人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那師兄見了，又伸出左手來摸了摸夫人的頭，他居然敢摸摸頭！主子，您要不要考慮考慮把他這只手砍下來？

    正文完畢。

    屬下有話說：首先，屬下要恭喜您在送走許謙文那朵桃花之后，又迎來了一位新的情敵。而且，據(jù)屬下目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