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急急問道：“快說，他在哪兒？如今過得可好？”

    柏氿靜靜的看著這焦急的老人，道：“您隨我離開，我便告訴你您?！?/br>
    良久之后，公孫南終于開開口：“……好?！?/br>
    暖黃斜陽從窗戶照進(jìn)來，將二人對(duì)面而坐的身影，延伸得很長。

    這抹斜陽同樣照進(jìn)公孫洪的書房，落在他的桌案上。他擱下毛筆問：“我那兄長同意離開了？”

    “是?！毕氯藨?yīng)道，“可要屬下派人……”他沒再說下去，無聲比了個(gè)抹脖子的動(dòng)作。

    “不必?！惫珜O洪又一次執(zhí)起毛筆，眼底精光一現(xiàn)，“我既能抓住他一次，必能再抓住他第二次?！?/br>
    深色筆墨暈染在素白宣紙，仿佛一滴血液落入透明杯液中，幽幽漫開。

    公孫洪冷笑。

    兄長，十五年了，你居然沒被餓死，還真是命硬……

    ==

    柏氿帶著公孫南和他女兒的骨灰回了郡主府，安頓好之后，正尋思著去找一趟步生嬌問問九千策近來的狀況，剛轉(zhuǎn)角來到一處庭院，抬頭卻見前方四角涼亭里，閑閑坐著一人。

    他靜靜坐在胖肚青石圓凳上，手中執(zhí)著一枚黑色棋子，正在與自己博弈。

    午后陽光灑在他的周圍，漸漸鍍上一層悠閑靜謐的暖意，于是像他那樣權(quán)謀詭譎的一個(gè)人，竟也生出幾分與世無爭的安詳?shù)粊怼?/br>
    他在閑亭緩緩落子，舉止間是何等遺世的風(fēng)景，柏氿卻無心欣賞。她皺起眉心，大步走到他身邊，奪了他的竹編棋簍子，微怒：“你怎么在這里？”

    尊貴孤傲的殺神世子殿下，不在宮里好好待著，來她的郡主府做什么？

    殷瑢抬起頭來，朝她笑笑，“早晨的時(shí)候，我跟宣王提議，要住到你府上來，培養(yǎng)培養(yǎng)夫妻感情。”

    柏氿眉梢一跳——這么荒誕的理由，宣王能同意？

    殷瑢見她神色古怪，笑得越發(fā)妖異，緩緩道：“宣王他老人家……二話不說，便答應(yīng)了。”

    柏氿抽了抽嘴角，抓著他就往外走，“殿下，我這郡主府地界太小，容不下您這尊殺神，還請(qǐng)您移駕別處?！?/br>
    殷瑢挑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用力一扯。柏氿頓時(shí)被他扯得一摔，摔進(jìn)他的懷抱里，又被他轉(zhuǎn)身壓在閑亭深紅的圓柱上。

    他俯下身來，與她靠近了些，道：“你這郡主府里，上到管家，下到廚子，都是我的人，你把我趕出去有什么用？”

    柏氿氣得笑起來，那含笑語調(diào)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上到管家，下到廚子？我看不止吧。殿下手里的能人異士數(shù)不勝數(shù)，平日里，閑來無事寫些話本子，唱點(diǎn)戲曲什么的，也不稀奇，對(duì)吧？”

    若非有他應(yīng)允，這天底下誰能有這么大的膽子，敢杜撰他這位殺神的故事？

    “你生氣了？”

    “我哪敢生您的氣？”

    她只不過是想把他切碎了喂狗而已。

    柏氿冷笑著，想。

    殷瑢在近處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來捏著她的下巴，低笑道：“我就是喜歡看著你氣得跳腳，卻又不能奈我何的模樣。”

    聞言，柏氿的眼底頓時(shí)暴出根根血絲，怒上心頭，當(dāng)下便握緊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腹部。

    殷瑢吃痛，“哎呦”一聲彎下腰，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十分愉悅的低低笑開。

    這笑聲沉沉而華美，仿佛是宮廷樂師奏響的華麗樂章。柏氿聽了卻只覺得可恨，呲了呲牙便想將他一把推開。

    才抬起手按上他的肩膀，他卻突然將她抱住。

    “自你從客棧離開之后，我好久沒有這么高興了?！彼谒叺偷偷?，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喃喃，“柏氿，你……可知我心意？”

    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出孩子。

    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殷瑢的世子妃……

    只能是你。

    你……

    可明白？

    閑亭院落，斜陽草樹，微暖的風(fēng)從亭間穿過，將他的發(fā)纏上她的肩頭，仿佛是命運(yùn)綿密的網(wǎng)，掙不脫，逃不開。

    他如此擁著她，遺世般珍重。柏氿的眼眶被風(fēng)吹得有些干澀，漸漸又濕潤起來。她眨了眨眼睛，忍下這幾欲滿溢而出的潤澤水色，揪緊了殷瑢的衣襟，抿著唇，沉默良久，終是選擇將他推開了些。

    她緩緩抬頭，墨色眼眸又靜又沉，沒有嬌羞，沒有情動(dòng)，清明銳利如一輪弦月彎刀。

    “殷瑢，”她問，“那日在山洞里，九千策與你說了什么？”

    殷瑢微嘆，她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聰明，容不得自己糊涂放縱半分，寧可投身血雨腥風(fēng)，也不肯逃避責(zé)任安然享樂。

    那一日在山洞避雨，她為了身中火寒毒的他出洞去撿冰渣。

    那時(shí)，他對(duì)著趁機(jī)來洞里見他的九千策道：“蕭公子，與本世子做個(gè)交易如何？你放她離開風(fēng)傾樓，我替你收拾公孫家。”

    那時(shí)，九千策面癱著臉，淡淡道：“不必?！?/br>
    “哦？”

    “殿下只需替我照顧好她便可。”

    大愛無言，深遠(yuǎn)如山。

    那一天他忽然明白，原來還有這樣一個(gè)人，愛她愛得如此沉默。

    垂眸將這些回憶壓進(jìn)心底，殷瑢揉了揉柏氿頭頂?shù)陌l(fā)，輕嘆：“讓我?guī)湍惆?，公孫家，不是那么容易對(duì)付的?！?/br>
    她既想振翅為凰，翻覆朝堂，那么他便成翼下之風(fēng)，助她九天翱翔。

    頭頂上的手心暖而軟，柏氿微微皺起了眉。

    幫她？

    他自己都還有一大堆事情沒有處理，他哪來的時(shí)間幫她？

    柏氿正要罵他自不量力，卻聽一聲巨響從遠(yuǎn)處傳來，像是有人被狠狠扔出了門外。

    隨即便是步生嬌惱羞成怒的厲喝：“殷十三，我殺了你——！”

    殷瑢與柏氿對(duì)視一眼，急急朝聲源處掠去。

    卻說那一日步生嬌糊里糊涂的在棲云軒喝醉了酒，一醉便睡了好多日。再醒來時(shí)，她已經(jīng)被殷十三搬到了郡主府。

    尋常人喝醉之后，通常記不起自己到底趁醉做了些什么蠢事。但是步生嬌偏偏不一樣，她越是喝得爛醉，記得便越清楚。

    步生嬌醒來后瞪著雕花床頂看了半晌，念及自己干得那些蠢事，漸漸燒紅了臉。轉(zhuǎn)頭，又驚見殷十三抱著手臂靠坐在她旁邊，一下一下點(diǎn)著頭，竟是睡迷糊了。

    他本就生著一張極為漂亮秀氣的娃娃臉，如此安穩(wěn)乖巧的睡著，更是生出幾分嬰兒般的天真懵懂來，煞是惹人憐愛。

    步生嬌卻當(dāng)即一腳將他踹下了床。

    殷十三哎呦一聲砸到地上，揉揉眼睛爬上來，見她醒了，先是一喜：“喲，你睡醒啦?！苯又忠灰?，朝她探出手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紅？莫不是睡出病來了？”

    說著便要摸她的額頭。

    步生嬌皺眉一躲，用力拍下他探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