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來佛祖。

原來這才是楊戩真正的計策，玉帝王母不是人，如來卻是一個人，神妖大戰(zhàn)再怎么慘烈如來也不會在意，哪怕神佛都死光如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如果三界毀滅，如來卻會全力阻止。因為他畢竟是一個人，是人就有人性，是人，就有人的弱點，就不敢承受所有生靈滅亡自己獨活的痛苦，是人，就有慈悲之心。

原來所謂的同歸于盡是讓玉帝王母與如來同歸于盡，孫悟空從不敢小看楊戩，原來還是看低了他。

如來盤腿打坐，低垂眉眼，臉色慘白如紙，顯得嘴角那一絲鮮血更加觸目驚心。孫悟空已感覺不到他身上的絲毫法力，如來佛祖的法力，與上古大神的神力，兩相抵消了。

“你可能動？”孫悟空問。

如來緊閉雙目。

孫悟空抓過如來的手腕號脈，察覺到他體內(nèi)空蕩蕩再沒有一丁點的法力波動，經(jīng)脈大半被毀，比當(dāng)初剜除天眼的楊戩還要弱上幾分。孫悟空咳嗽著，忍住胸腔的悶痛，走過去撿掉在地上的金箍棒。剛一碰到，金箍棒便也化為了金粉，數(shù)萬年陪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從不離身的兵器，在這一刻毀了。

兵器毀了又如何？孫悟空還有一雙手！

右手捏住如來佛祖脖頸的一刻，孫悟空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疲憊。這種疲憊從心靈深處涌起，讓他一瞬間幾乎想自殺隨楊戩而去——他一直不敢看倒在地上的楊戩的情況。

如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樣子。

孫悟空這一生，也不知殺過多少人。只算當(dāng)初大鬧天宮殺的神仙和在西游路上殺的妖怪，便足夠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了，殺一人是為罪，殺萬人則為雄，孫悟空殺了多少人自己都算不清，他絕不是什么心慈面軟的好人，而現(xiàn)在，被他捏住脖頸的是如來佛祖。

事情的發(fā)展出乎意料，他竟然有機會手刃仇人，如來竟然有法力全失的一天。

千百年的心愿就要得償，千百年的奮斗即將結(jié)束，這條用無數(shù)兄弟尸骨堆成的血路，孫悟空走到了成功的終點。

感受到掌中汩汩跳動的血脈，孫悟空以為自己會很高興。

他應(yīng)該要想起土地焦黑干裂的花果山，他應(yīng)該要想起被火燒死的二哥蛟魔王、四哥獅駝王、六哥髃狨王、被如來親手殺死的獼猴王、被楊戩殺死的鵬魔王，他還應(yīng)該想起壓了自己五百年的五行山、西行路上死去的老虎阿明、誤會孫悟空一直失蹤的蝸牛小綠，他應(yīng)該想很多很多事，那些事原本是刻在骨頭上的。孫悟空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山野小猴成長為今天的樣子，這一切都拜如來所賜。他痛苦的根源，就是如來，他在他手掌心里跳了無數(shù)年，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

如來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雙手合十，默念佛經(jīng)。

孫悟空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有想。

總之他放下了手。

如來驚訝地張開眼睛。

“為什么？”

孫悟空冷冷地，居高臨下，像以前無數(shù)次如來看向他那樣，看著如來?！澳阆氩煌?？”

如來道：“斬草除根，我若是你，必不留后患?！?/br>
孫悟空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如來這樣的人，當(dāng)然不會明白孫悟空為什么不殺他。忽而有些感慨，也只有如來這樣的人，才算一個合格的出色的領(lǐng)導(dǎo)者。某些意義上來講，如來和楊戩還真是一種人，他們都夠狠，為了目標(biāo)不計代價，而孫悟空自己，縱然再怎么在后頭追趕，也是追不上他們的，更何況，從內(nèi)心深處來講，與其說孫悟空想做一個王者，不如說他更想做一只不諳世事的天真的山野小猴。

“在你心中，排第一位的可是權(quán)勢？”

如來不解道：“什么意思？難道你不想掌管三界？那你為何打神妖大戰(zhàn)？”想明白了什么，驚道，“你不會是……因為玉帝已死，而你不愿做玉帝的位子，所以才讓我活著繼續(xù)掌管三界吧？”

孫悟空懶得再跟他廢話，繞過他，走向躺在地上的楊戩，身受孫悟空和玉帝雙重攻擊就快灰飛煙滅的楊戩。

第122章

楊戩很安詳?shù)匮鎏稍诘谑艑拥鬲z中，閉著眼睛，臉上沒有鮮血，潔白細膩如昔。胸腹處破了兩個大大的血洞，血rou模糊，腸子露在外面。他全身的骨頭都碎了，全身的經(jīng)脈都毀了，三魂七魄在迅速消散。

孫悟空手掌貼住楊戩后心，將僅剩的真氣輸出。扶住他的頭，用臉頰蹭著，“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睡一覺。玉帝和王母死了，你為你全家報了仇，你高興嗎？”

楊戩沒有反應(yīng)，氣息越來越微弱。因為快要魂飛魄散，身軀變得透明，像一縷輕煙一般，讓孫悟空摸不著，抓不住。

“我知道，你除了報仇，還想完成瑤姬的遺愿保三界平安?！逼骋谎廴鐏矸鹱妫汛劫N在楊戩面頰，道，“如來的佛力已經(jīng)沒有了，我探查過他的經(jīng)脈，永遠都不可能恢復(fù)如初，他打輸了神妖大戰(zhàn)，沒臉出現(xiàn)在世人眼前，只能隱于靈山永不出世。你以前寫的那些新天條，沉香會呈給金蟬子和玉鼎真人，三界的新規(guī)矩就讓他們?nèi)ヅ?。還有，玉帝和王母來冥界之前不知是否做出安排，如果他們沒有任何安排，我會施法做出兩個假的玉帝和王母來，讓世人以為他們還活著以穩(wěn)定人心。大亂過后是大治，三界經(jīng)此一役，至少能保數(shù)萬年安定，從此后神妖人鬼皆得到了自由與和平，你可以放心了?！?/br>
孫悟空不管楊戩能否聽到，只顧說個不停，除了說話他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楊戩的七魄依次消散，孫悟空無力阻止，眼睜睜看著這一切。楊戩面色瑩白，像流動的水，泛著神秘的光暈。他像陷入熟睡中一般，溫和，寧靜，而且愜意。是的，愜意，他算計了這么多年，他成功了，他應(yīng)該要歇一歇，他應(yīng)該要覺得愜意的。

孫悟空畢竟也受了傷，過度為楊戩輸送真氣使他心脈受損，口中不免涌出鮮血。他扶起楊戩，讓他靠在自己懷里?！艾F(xiàn)在我真開心，你這么乖，不會再想陰謀詭計，不會不聽話，我可以想怎樣就怎樣?！睂O悟空擦去嘴角的血跡，在楊戩臉上親了一口，“想親你就親你，誰也不會再來羅嗦。其實你都不知道從冥界第十九層地獄出來之后，每次在軍機大會上見你，我都想親近你，奈何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只好克制著跟你假客氣?！睆谋澈髶е鴹顟?，下頜放在楊戩頭上，閉著眼睛，“我現(xiàn)在這樣抱著你，多好，你就在我懷里，多好。”

楊戩的七魄滅亡，還剩三魂。

孫悟空用手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