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道，“三界那么多人，你為什么非要跟我玩感情游戲？為了抓一個妖王值得你二郎神費(fèi)這么多心思嗎？你知不知道，我曾經(jīng)想過，我這條命就算死在手里也無所謂！但是我受不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欺騙。”

楊戩想說這不是游戲，他沒有存心欺騙。楊戩知道自己解釋不清，不過還是想盡力說些什么。可是他想不出來要說什么話。

說什么呢？

說什么都不會讓孫悟空相信了。

太多的話擠在胸口，擠得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在孫悟空的壓迫下楊戩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有三件事是真的?！睂O悟空繼續(xù)平靜地說道，“第一件，花果山確實(shí)是你燒的，第二件，我確實(shí)被關(guān)押了五百年，第三件……”孫悟空停頓一下，似乎有些說不下去，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一絲脆弱的表情，這個表情使他看上去像一個活人了，“我是真的愛過你。”

這句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楊戩嗓子眼一甜，竟是吐血了。咬緊牙關(guān)，硬咽了下去，沒讓對方看出異樣。楊戩今日方知原來有人說傷心到極點(diǎn)的時候會吐血所言非虛。

楊戩用盡全部力氣說了三個字：“我也是?！?/br>
楊戩以為他這樣說了之后，孫悟空也許會狂笑不止，也許擺出一副嘲諷的表情。唯獨(dú)沒想到孫悟空聽了之后沒有反應(yīng)，仿佛沒聽到一樣——楊戩倒寧愿他破口大罵，也比這樣強(qiáng)。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孫悟空的深沉，終于不下于楊戩了。

他不再發(fā)怒，不再激動，他做任何事都可以很冷靜。

他的恨，隨著血液在周身游走。他恨的不是楊戩，而是整個世界。表面越是淡然，越說明他心中的恨意之強(qiáng)烈。

雪不知何時下得更大了，落在楊戩的頭上，楊戩感到從未有過的寒冷。有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楊戩似無所覺?，F(xiàn)在就算刀子扎過來，楊戩都不會理會。

孫悟空道：“你特意來花果山找我，可是要阻止我反天？”

楊戩說不出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

孫悟空立即露出一個譏誚的笑，“這么多年，你還在守護(hù)三界？我倒真佩服你這一點(diǎn)?！睂O悟空是有理由譏誚的，楊戩都想嘲笑自己。

孫悟空嘲諷地歪了一下嘴角：“哼，你死心吧，我不可能不反天。”

楊戩的回答是掣出三尖兩刃槍，指向?qū)O悟空，腳呈前后弓步，站成了一個攻擊的姿勢。

孫悟空的應(yīng)對是從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寒光閃閃，一看就經(jīng)過法力加持，可毀掉神妖的三魂七魄。

楊戩見孫悟空沒有拿出金箍棒，抱有一絲僥幸，道：“收手吧，悟空，以你現(xiàn)在的法力根本打不過我?！?/br>
“我知道。”

出乎楊戩意料，孫悟空將匕首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你非要阻止我，就是逼我去死?！?/br>
楊戩瘋狂地笑起來：“孫悟空何時變成會自殺的人了？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威脅我嗎？”

孫悟空不說話，將匕首向脖子上按了按，脖子上出現(xiàn)了一條紅線，漸漸擴(kuò)大，結(jié)成血珠，未等滴下來就被凍成了冰，在孫悟空的脖頸上凝固。

楊戩雙目通紅，緊緊握住三尖兩刃槍，嘶啞著嗓子喊道：“好啊，你想死就死吧！你死之后，我替你收尸！”

孫悟空卻停住了動作，道：“我問你一句話，西游的時候，你對我，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楊戩道：“我剛才說過！你相信我吧！只要你能好好地活著，我怎么樣都行。你若愿意，我陪你隱居，我們放下一切，躲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睏顟鞄缀跏菐е唤z祈求的神色說道，“好嗎？”

孫悟空眼珠轉(zhuǎn)動，似在思索。

楊戩看到了微弱的希望的曙光。

“當(dāng)年你與我打賭，賭情愛對人是有益還是有害，如果你輸，你就自毀道基，甘為凡人，永不反天，如果我輸，我就隨便你怎么樣?？唇袢湛喙?，是你輸了。”楊戩悲傷地道，“可是，悟空，我贏了賭約，卻輸了心……”

孫悟空喃喃道：“輸了心……”

“你被壓在五行山，我謀算了五百年，好不容易游說如來同意西游棋局，救了你出來?，F(xiàn)在如來給你設(shè)定好的命運(yùn)是你反上天庭，只要你不去，我們就贏了。那樣的話如來隱于靈山不管三界，玉帝會把天帝的位子讓給你坐，由你統(tǒng)領(lǐng)天界。當(dāng)然，就算我們贏了如來也可能反悔，但至少我們可以保住性命。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不信，不過博弈峰上的字千真萬確就在那里，你可以親自去看。”

孫悟空的表情開始松動。

“西游后你我在一起的日子，你拍拍你的良心說，我對你究竟如何？楊戩若是虛情假意，對自己有何好處？你早沒有利用價值了！我根本不必利用你。我對你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發(fā)自真心。此心可昭日月，天地共鑒！”

楊戩收起三尖兩刃槍，向愣神的孫悟空走近，走到他面前不足一步遠(yuǎn)的距離，停下來?！拔蚩铡睏顟祜柡钋榈亟兄拿帧?/br>
孫悟空與楊戩視線相交。那一刻孫悟空忽然明白了，他有多恨他，就有多愛他。他想了五百年如何折磨他，只能說明五百年從沒有一刻忘記過這個人。這個人是他的劫難，是他解不開的咒語，是他如論如何也無法拒絕無法淡然處之的人。

楊戩握住孫悟空拿著匕首的那只手。

孫悟空傻了一般沒有動作。

楊戩拿下他的匕首，見孫悟空不反抗，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難過，一把抱住孫悟空的身子，抱得死緊，口中叫道：“悟空！”

孫悟空任他抱著，身軀僵硬?！拔覒?yīng)該殺了你……”

楊戩心中大慟，“你是應(yīng)該殺了我……”

“可是我下不去手……”孫悟空的身體軟下來。

“我知道?！?/br>
“我恢復(fù)記憶后沒有立即去找你，而決定上天庭，就是因為我……”

“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說，我都知道。你曾經(jīng)說過，我們是兩人一心，你高興我就高興，你不高興我也不高興，你痛，我跟著你痛，你笑，我跟著你笑，兩個人太好了，就會好成一個人。所以你的猶豫矛盾和痛苦，我都知道?！?/br>
楊戩抬起頭，深情地凝視著孫悟空，“我們隱居吧，什么都不要管了，就我們兩個人，永遠(yuǎn)在一起，你說那樣多好？”楊戩哀傷地道，“我求你了，悟空，你答應(yīng)我吧……”

孫悟空還是沒有反應(yīng)，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