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qiáng)悍的自動修復(fù)作用下，有些骨頭上冒出了細(xì)小的rou茬，生長著。血順著降妖柱往下流，流過臺階，在斬妖臺下匯聚成一汪血潭。

孫悟空狂笑著，叫囂著：“玉帝老兒，俺孫悟空乃天地生成，是不死不滅的！”

遠(yuǎn)處的降妖柱上綁著的一顆頭顱冒出了應(yīng)和聲：“哈哈哈，齊天大圣永遠(yuǎn)不死！”那頭顱跟著孫悟空一起狂笑。

這時人群分開，一人走了出來。

他面容清俊，身姿挺拔如槍，穿著銀白盔甲，黑色蟠龍氅在背后拖曳。這人一直走到斬妖臺下，抬頭看了一眼孫悟空。只是一眼，孫悟空就覺得像被細(xì)小的針扎了心臟，聲音抖了一下：“楊戩……”

雪，越下越大了。

該來的，終究來了。

第29章

二十五日沒見，楊戩沒什么變化，那雙眸子里還是有水光在流轉(zhuǎn)似的，亮閃閃的，一貫的看不出悲喜。孫悟空覺得仿佛很久沒見楊戩了，久得像過了一輩子。

孫悟空很想對楊戩笑一笑，扯了一下嘴角，牽動著臉部所剩無幾的肌rou，感覺到臉上流下了血，孫悟空放棄了微笑?！澳銇砹?？”

“嗯?！睏顟煳⑽Ⅻc(diǎn)了一下頭。

“最近怎么樣？”孫悟空覺得自己問的有點(diǎn)傻。

“還是原來那樣?！睏顟旎卮鸬母怠?/br>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些天你還好嗎？做什么了？”孫悟空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問這個，他在斬妖臺上日日夜夜想問的不是這句話。是不是事到臨頭了人反而會逃避？

“遇到點(diǎn)小麻煩。”楊戩說的是三圣母和沉香的事，聽在外人耳中都以為是殺天奴的事情。

“什么事？解決了嗎？”孫悟空順著楊戩的話問道。

楊戩終于道：“孫悟空，你苦苦支撐著不死，非要我來見你，就是為了跟我寒暄么？”

“不、不是……”孫悟空忽然害羞了起來，“俺，俺是想說，哪天有空，俺帶你去看夕陽好不好？”

楊戩笑了起來：“哪天有空？孫悟空，你真的以為你沒有敗嗎？你真的以為你還有翻本的機(jī)會？”楊戩向斬妖臺走近，一直走到斬妖臺下的血潭，腳踩到了血潭里，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楊戩彎下腰，食指沾了一點(diǎn)血，在大拇指上抿了抿?！把髁硕迦眨尤粵]流盡，天產(chǎn)石猴果然非同一般。第一次與你對決，我便知道我雖能打敗你，卻殺不了你?！?/br>
“……所以你故意手下留情，刺向咽喉的那一槍臨時偏了方向？”孫悟空的聲音低了下去，再沒有方才的精神氣。逃避不是辦法，人總是要面對現(xiàn)實(shí)的。

“不錯?！睏顟焖坪跸雽な裁礀|西擦手指上的血，“住在農(nóng)家第一夜，我入夢與天奴商量如何殺死你，后來事實(shí)證明我們當(dāng)初定的計策成功了。幸好那一夜你入夢稍遲不知天奴來見我，你看見了結(jié)局，卻沒看見那個開始?！睏顟鞗]找到擦手的絲絹，拿出一張黃色的折紙，展開，隨便擦了下手，然后施法燒了那張紙?；覡a落在地上，很快被白雪覆蓋，再無一絲痕跡。沒有人注意這件小事，孫悟空卻看得明明白白——那是一張平安符，是孫悟空在東涼城的二郎廟為楊戩求的平安符。

漫天的風(fēng)雪中，孫悟空覺得有點(diǎn)冷。

孫悟空回想起王家村九個月內(nèi)發(fā)生的事，明知那個答案，還是問了出來：“你和天奴定的是什么計策？”

果然聽見楊戩說：“情?！?/br>
“哼?！睂O悟空冷笑一聲?！八芈劧烧婢淝槔湫裕阍鯐庖陨T人？”

“為達(dá)目的，只好不擇手段?；ü綄?zhàn)的那一槍取得你的信任，與夢魔決斗時故意受傷引你同情，在凡間王家村的生活中讓你慢慢對我產(chǎn)生好感，趁你不備布火云大陣燒毀花果山，這一步一步，楊戩真是殫精竭慮，煞費(fèi)苦心?！睏顟煲恍Γ昂迷谀銖牟黄鹨尚??！?/br>
“如果真是這樣，你燒了花果山就算打贏了神妖大戰(zhàn)，為何還要回王家村？”

“因為我們要活捉你?！睏顟炜戳艘谎厶侠暇?。太上老君緩步上前，對孫悟空道：“真君火燒花果山那夜，我們商議好，真君回王家村，把你引至湘川，李靖領(lǐng)十萬天兵天將接應(yīng)。那天捉你時，真君叫我在你受傷后用‘金剛琢’擊你后腦，真是費(fèi)了不少力氣。”

湘川？原來那個地方叫湘川，那里有藍(lán)天，白云，夕陽，那里有枕在自己腿上睡覺的楊戩……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孫悟空晶亮的眸子暗了一暗。

眾仙注意到了這個變化，以為孫悟空即將魂滅，臉上皆露喜悅之情。但孫悟空眼里的光很快就恢復(fù)如初。

“俺不信?！睂O悟空狠狠瞪著楊戩道，“你在騙俺。”孫悟空大喊：“你說謊……”震得眾仙的耳朵嗡嗡作響。風(fēng)雪繞著降妖柱打旋，被孫悟空鮮血染紅的降妖柱，又被白色的雪花覆蓋。孫悟空在紛飛的大雪中喊得聲嘶力竭?！澳阏f謊……楊戩……”孫悟空嘶啞著嗓子道，“你明明答應(yīng)過就算騙了俺，也不會告訴俺的……這樣俺就會一直相信你……你答應(yīng)過的……”

楊戩沒說話，神情冷酷而嘲諷。黑色的蟠龍氅被吹得獵獵作響。鵝毛大雪遮住了孫悟空的視線，楊戩的身影在風(fēng)雪中模糊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世間誰能真正分得清？雪花落在地上，掩蓋了所有的骯臟和欺騙，一片白茫茫大地干干凈凈。

“楊戩，你的話漏洞太多，俺沒那么好騙?！睂O悟空抬頭，雪花落在血rou模糊的臉上，冰涼刺痛，孫悟空閉上了眼睛，道，“可是你有沒有騙俺，并不重要。事到如今，俺只想問你兩件事。”

孫悟空睜開眼，眼里閃著冷冽的光芒：“花果山，到底是不是你燒的？”

“是?！睏顟鞗]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猶豫，立即回答。

孫悟空在臉上扯出一個姑且稱之為笑容的表情。良久，才道：“第二件事，你有沒有一丁點(diǎn)的喜歡俺？”

眾仙悄悄在底下議論，雖早聽過妖猴癡戀二郎神的謠言，但此刻聽孫悟空親口說起，還是頗為震驚，一時間竊竊私語聲四起。

楊戩在議論聲中皺了皺眉：“你不覺得滑稽嗎？我再說一次，我永遠(yuǎn)不會對你有絲毫感情?！睏顟旎仡^，陰狠的目光掃過站在斬妖臺前的神仙，議論聲便消失了。

孫悟空道：“那些柔情蜜意都是裝出來的？”

楊戩道：“本來也沒有什么情意。”

孫悟空咬牙切齒，用惡毒的語氣說道：“可是那天晚上，你與俺共赴巫山雨云的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