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紅色，嚇了一跳。

會、會流血？為什么？他哪里受傷了？

孫悟空趕緊三兩下穿好衣服，飛速去追楊戩了。

第15章

王家住在山腳下，背后就是深山密林，山中河流頗多。

楊戩出了王家，一路向山上走去，尋河洗澡。

今晚月色很好，雖不是滿月，但別有一番風(fēng)味，柔和的月輝灑下來，仿佛給地上鋪了一層白銀。月光下，楊戩獨(dú)自一人在山中走著，他走得很快，不辨方向，不知終點(diǎn)，茫然而又堅定地走著。茫然是因?yàn)椴恢康牡卦谀睦铮瑘远ㄊ且驗(yàn)榧词箾]有目的地，也一直在向前走。

山中少有人跡，地上鋪滿厚厚的落葉和枯草。一腳踩下去，有時會陷進(jìn)很深。在腳落下之前，楊戩不知會踩到實(shí)地還是越陷越深。最后的結(jié)果出來前，沒有人知道這一步走得是對是錯，而知道的時候，往往已經(jīng)陷進(jìn)很深，無法自拔?？蛇€是要繼續(xù)走，因?yàn)樯囊饬x就是前進(jìn)。

楊戩遇見樹木就斬斷，沒有任何草木能阻擋他的腳步。山中本沒有路，楊戩硬是開辟出一道狹窄的通道來，就如他以往獨(dú)自闖出的每一條路一樣。這么多年，從一個被天庭追殺的少年，成長到威震三界的二郎神，哪一條路不是他自己闖出來的？回過頭，望望走過的路，楊戩的神情冷冽得像冬天里的冰雪。現(xiàn)在楊戩環(huán)顧四周，映入眼簾的似乎都是冰雪。而他，就在這冰天雪地般寒冷的世界里孤軍奮戰(zhàn)，沒有同伴，沒有支援，有的只是無盡的罵名和一身的殺戮罪孽。

楊戩忽然跑了起來。

他自己也不知為何要跑。

他做事向來是計劃好，按部就班，權(quán)衡再三才行動，從沒有事情是無理由就去做的。楊戩的人生，做任何事都要有意義，做任何事都要講究利益。不過，奔跑，需要理由嗎？當(dāng)所做的每一件小事都需要思考一個重大的理由時，會不會機(jī)關(guān)算盡，心力交瘁？

楊戩并不是懷疑自己做人的信念，他只是覺得累，并且，難過。

難過什么呢？

今夜的事，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甚至，即使有了春宵一度，欠那個人的，也還不了?；ü綌?shù)不盡的生靈葬身火海，猴子們無一生還，血債，是要用血來償?shù)?。醉酒后的一時沖動，是還債，還是欠下了更多的情，楊戩有些分不清，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喝酒誤事，酒能亂性果真不假。今夜發(fā)生的事，對孫悟空而言，更像一場感情的欺騙。而自己，已經(jīng)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

受傷難言的那個地方血流的更多，濕了襲褲，也更加疼痛。

前方不遠(yuǎn)處現(xiàn)出一條大河，在月光下泛著銀白的清波。楊戩向大河走過去，走進(jìn)河中亦不停下。河水漫上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淹沒了腿、胸口、脖頸，直至沒頂。

河面上的波紋由大到小，漸至完全消失，重歸平靜，平靜得像楊戩沒有投水一般。

時值秋末冬初，夜晚寒氣逼人。河水嗆入口中，一股冰涼的感覺在胸腹間翻涌。越來越冷，像有針在一下一下扎骨頭。楊戩沉入水底，享受著這種痛楚，越痛，他越心安。只有身體上痛了，才不會注意心里的感覺。

楊戩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慢慢閉上了雙眼。

心里有一個念頭浮起：如果自己就這樣死了，會有多少人拍手稱快，多少人為他哭泣呢？

不應(yīng)該這么想，以往這樣的念頭一產(chǎn)生就會被楊戩壓抑住,今天卻放縱思緒蔓延。

楊戩嘴角溢出一絲嘲諷的笑意。笑意擴(kuò)大，又被嗆入口中的水阻住。

“楊戩……”遠(yuǎn)方傳來呼喝，隨風(fēng)而至。是孫悟空。

楊戩心中暗嘆，自己便連獨(dú)處的自由都沒有了么？

“楊戩……”孫悟空的聲音明顯帶了擔(dān)憂，應(yīng)是已到離河邊不遠(yuǎn)處。

楊戩實(shí)在不想見孫悟空，忍住了沒有冒頭。

“你在哪里……”從聲音上判斷，孫悟空就站在河邊了。楊戩期望著他快走。但正如每一次期望都落空一樣，楊戩馬上就聽見孫悟空落水的聲音。水里傳來巨大的波蕩。楊戩腳踩水，出了水面，見孫悟空在水里搜尋。

少年運(yùn)用法力將前方的水擊向天空，讓河里的魚蝦承受了一場無妄之災(zāi)。楊戩無奈地向?qū)O悟空走近，站在孫悟空背后。孫悟空早用法力開拓出一片無水區(qū)域，楊戩站立的地方，跟陸地一樣干爽。

楊戩看著少年像一只沒頭蒼蠅似的在水里亂竄，用力拍打著水花，尋找自己。他笨得一如既往，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后。

少年光身子套著外衣，腳上沒穿襪子，只穿了一只鞋，看來是走得匆忙，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他喊得聲嘶力竭：“楊戩，你在哪？你回答我！你怎么了？”

楊戩一聲沒出，就那么站在他身后靜靜地看著。

看著看著，心揪著一疼。

“明明是追著他砍樹開路的道法痕跡來到這的，怎么不見了呢？”孫悟空自言自語，“你千萬不能有事，你別嚇我??！”

少年拼盡全力擊水，發(fā)了瘋一樣。渾身濕透，偶爾在水中站立不住，滑倒了，立即爬起來，繼續(xù)尋找，全然不顧自身，瘋狂地尋找。

楊戩皺著眉，為什么，看著這樣的孫悟空，心會疼呢？這跟剛剛的孤寂難過又不一樣，心疼的同時，帶了一絲隱隱約約的甜蜜感。這是怎么回事呢？因?yàn)檫@從未有過的感覺，楊戩的眉頭越皺越緊了。

不知搜尋了多久，孫悟空總算回過頭來，看到楊戩，大叫一聲，翻著跟頭蹦過來，死死抱住。“你去哪了？”孫悟空臉上現(xiàn)出狂喜的神色，“啪”，在楊戩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被推開后亦不生氣，把楊戩拽上岸，拉著他的手向王家走去。

楊戩甩了幾次孫悟空的手都甩不開。孫悟空的手就像膏藥一樣，黏上了。楊戩也只好作罷。

兩人沿著楊戩開辟出的道路往回走，一路上孫悟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想著法的逗楊戩開心。楊戩沒有因?yàn)閷O悟空的笑話而笑，卻因?qū)O悟空這份心思，不再難過了。

本來經(jīng)過方才的魚水之歡，楊戩不知如何面對孫悟空，現(xiàn)在被孫悟空拽緊了手往家走，才明白自己的擔(dān)心真是多余。兩人跟往常一樣。孫悟空說話，自己聽，偶爾搭言，少年就說得更來勁。自己若是笑了，他就跟著傻笑。走路的時候，他會習(xí)慣性地望著自己，很少看地面。說了他無數(shù)次別看自己，好好走路，他總是不聽，在撞樹后捂著腦袋喊疼，要親親，跟個孩子沒什么兩樣。

風(fēng)兒輕柔地吹起少年的頭發(fā)，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