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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老君猛地斂了笑容,白眉一軒,竟露出幾分兇惡的表情。“李靖陽奉陰違,一意借老道來討好今上,你當我是分毫不知嗎?這些日子,李靖不來,閻羅便只在獄中行刑,你也真當成是一般的巧合了么?楊戩,你不曉外界之事,尚能看出其中蹊蹺,老道堂堂道德天尊,又豈會如此輕易地失策中計?”口中說話,他將手從衣袖里伸出,掌上托著的,赫然是一只小小的鼎爐,正是龍四公主棲身了好幾個年頭的定魂鼎。楊戩目光凝在鼎上,老君冷冷地道:“不必驚訝,或者說,你該好好謝一謝我。四年前新天條出世,昆侖山上有異相直沖瑤池,正面擊傷了王母那死物——此事與你有無關系姑且不說,但造成的后果,想來就是現在,你也能夠推而知之罷!”老君“昆侖異相”數字一出口,楊戩臉色突變,蒼白中透出不正常的暈紅,劇烈的嗆咳聲從喉中掙出。左眼原漸凝固的鮮血,忽然如血線般從眼中灑落,在玄水里渲出一抹奪目的殷紅。沉香心中一顫,伸手想去扶舅舅的身子,終又生生地忍了回來。沒有用的,一幕幕摧肝裂肺的痛楚,卻都是既成的事實,無從改變的過往。只是,老君怎么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件事呢?三千年啊,木公,也許是舅舅三千年里唯一的朋友,也是他三千年的寂寞中,唯一的一點安慰……不敢去看舅舅的神情,想也能想像得到舅舅此時的心境。王母的受傷,固然會讓舅舅布下的局,能更快地收獲成果,但是那代價,卻真的已沉重到不堪背負……老君把玩著鼎身,森然又道:“如非玉帝忙著安排王母下凡治傷,老道又甘冒奇險,搶先一步去了昆侖查看,將這遺在山洞中的定魂鼎帶走,否則只要聯想到龍四是在昆侖復活的,再追查此鼎最后一個主人是誰,楊戩,就算玉帝要隱忍待機,但順藤摸瓜之下,只怕你連這四年的偷生,都復可望不可求了?!?/br>他打量著楊戩的反應,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抓緊了定魂鼎,將來之前想的那個主意,再度在心中默過了一遍。這四年中,他固然是風光無限,可風光的背后,卻意味著隱憂日甚于一日。畢竟九重天上,還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深沉得連他太上老君,也無法真正地看透——除了交好各方外,這四年里,玉帝并沒有其他的動作,對兜率宮更是恩遇有加,默許縱容著,刻意令老君的影響越來越大。最初老君感受到的,只是志得意滿,可漸漸地,就變成了些微的訝然,再往后,竟是覺出了如芒在背的不安。所謂陰陽交互,盛極而衰,更何況,是這種全不費力,幾乎失控了的盛極局面?權柄是真實的,卻是陷在險局之中的權柄。應對之法也很多,卻已是一步都不能走錯。但那雙眼睛,偏在這個時候,緊盯住了這落魄的前司法天神。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前司法天神的心中,果然藏著一些令人夢寐以求的秘密呢?“我設下的結界,三界中就算如來親臨,也要大費手腳才能發(fā)現,所以你不必有絲毫的顧慮。至于這定魂鼎,老道帶來,也不是要你如何領我的人情。只是李靖既利用你另有所圖,老道說不得,便偏要對你一施援手了。想來你并非不設時務之人,這當機立斷,取舍之間,自然能主動分個輕重明白。”將定魂鼎擲向空中,光華從鼎上爍出。老君沉聲續(xù)道,“但無論你愿是不愿,我這一趟來,都要帶走你的魂魄。楊戩,這是老道能想到的,救你脫險的最好辦法?!?/br>三圣母驚道:“老君,老君他想做什么?”凝神細聽,老君正向楊戩解釋,容色甚為慈祥和藹:“我?guī)ё吣慊昶侵?,自會造出你暴斃獄中的假象。兜率雖不能處處占著上風,但若有誰想著放手與我為敵,卻也要多思量一二。只要事態(tài)稍稍平息一些,我自會為你塑形重生?!奔毧礂顟鞙喩淼膫?,不禁搖了搖頭,悲憫地嘆息了一聲。楊戩勉強止住咳聲,眉頭鎖得更緊,看向老君的目光里,竟是帶了幾分惱怒。老君神色轉為不悅,皺起眉說道:“不錯,老道不會送白工,不過你現在這個地步,就算向我低頭,從此臣服兜率門下,也自皆大歡喜,又何樂而不為之?”不再看向楊戩,他伸出手來,自顧結成幾個法印,眾人識得,正是攝魂用的道門密術。片刻間法印完成,他一指向楊戩額上點去,喝道:“老道要抽離魂魄,放入鼎中,楊戩,莫要負了老道我的一片好心!”這一聲喝,驀地撥高,尖銳剌耳之極,只駭得眾人都不由為之一震。三圣母更嚇得死死抓住了沉香,竟不知是該盼著老君成功,還是盼著他無法得手。老君突然前來,不可能全是一片好心,但魂魄存在定魂鼎里,卻也不會就此消散。離出陣只有區(qū)區(qū)十來日了,到時若二哥仍在黑水獄里受著折磨,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去兄長。若此時被老君救走,將來……將來不論什么代價,相求老君為二哥塑形重生,似乎也比目下的處境……要更是安心一些。但沉香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舅舅的眼中,除了惱怒之外,還有著隱約的無奈,他猜不出具體的原因,但卻知道,定是老君的行為,有著這眾人都想不透的后果。權謀之術,得失之間的取舍,這三界又有幾人堪與舅舅比肩!也許,是為了與獨臂人的約戰(zhàn)?又也許,老君除了市恩收買之外,已被看出了還另有所圖?老君的手指,眼看便要點得實了,但卻突然頓住,再也前進不了一寸。只因他的指前,被冷汗亂發(fā)蔽住的額間,一道清冷的銀芒驀然迸出,將他指上的法力,生yingying地凝在了空中。老君提氣向前強壓,嘿嘿冷笑不休,森然道:“數月前你曾施過神目,那般的波動,又豈能瞞過有心人的感應?黑水獄原是你咎由自取,反累得老道一步失算,無端地被殃及了池魚!只是,此行既是我謀定后動,你這區(qū)區(qū)的神目之力,又能派得上什么用場?”“場”字出口,又暴出一聲大喝,指變?yōu)檎?,生出偌大的吸力,向下斜劃半弧,將銀芒牽引到一邊。同時上前一步,袍袖當空拂出,鼓起高高,顯然貫滿了法力。袖下駢指直戳,勢挾風雷,接過法印的攝魂之力,直破向楊戩額上的印堂祖xue!然后,結界內突然又寂靜如死。一滴汗,又一滴汗。雖是一氣三清的身外化身,但折映出來的情形,卻顯出遠在三十三重天上的本體,應都是驀地大駭失常,冷汗淋漓難止。只因他的掌下,牽引開的神目法力已消失無影,而另一根手指前,楊戩的身體沉寂如死,再沒有了分毫的生氣。冷汗順著他雪白的長須,一滴又一滴地滾落下來?;硐喈斢诋吷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