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緘默一陣，似乎下定決心般地咬了咬牙，“好，我們這就去問問姬千幻！”

說罷，他拽了海鏡躍下屋，急匆匆穿過庭院，奔向華久棠房屋。二人的身影在稀疏樹影中交織，又被月光拉得很長，搖搖晃晃停在華久棠門前。

抬手叩了門扉，風(fēng)相悅端立門外，兩手卻不自覺緊扣，眼神透出幾分緊張。海鏡見狀，輕輕握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緩緩揉搓著，柔聲道：“沒事的，別怕?！?/br>
“都說了我不是怕他……”風(fēng)相悅嘟囔道，手指卻回握住海鏡，越發(fā)攥緊。

說話間，門扉吱呀開啟，華久棠刀刻般的面容自門縫顯現(xiàn)，目中仍噙著一抹憂郁，“相悅？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

☆、第151章明月窺心人自亂

海鏡故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捏了捏風(fēng)相悅手掌。風(fēng)相悅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沉聲道：“師父，今日我們自承王穆向天那里得知了關(guān)于朱蓮島宮殿與三柄神劍之事，但其中仍有不少疑問，因而想向姬前輩請教請教?！?/br>
華久棠面上更添一分悲戚，退開幾步，讓二人進(jìn)屋，“今天的事我已聽說了，朱蓮島之事我也有許多疑問。但千幻究竟愿不愿意說出，我并不能左右，即便他不愿開口，我也尊重他的選擇。”

“華先生，您不必?fù)?dān)心，若是姬前輩不愿說出，我們也不會勉強(qiáng)?！焙ｇR笑瞇瞇道。

華久棠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引二人來到里屋。誰料二人方掀開棉布門簾，便聽得姬千幻冷冰冰的語聲響了起來，“你們不用進(jìn)來了，關(guān)于朱蓮島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會說的?！?/br>
海鏡與風(fēng)相悅腳步一頓，仍是執(zhí)著進(jìn)門。此時，姬千幻正靠于床邊，目光透過窗扇，飄向遠(yuǎn)方。他已卸下了全部偽裝，如瀑黑發(fā)自肩后垂下，又有幾縷垂于面上，隨著他的吐息微微飄動。

而那張一半俊美一張猙獰的面龐上，神色極為冷淡，似是對周遭毫無興趣，又似是不知未來將去向何方的迷茫。

海鏡見他如此，拱了拱手，恭敬道：“姬先生，您的意思我們已經(jīng)知道，但還是想請您再多加考慮一下，無論您需要多少時間，我們都會等下去。朱蓮島的情況對于幽冥谷，對于華先生都是極為重要的，我想您也應(yīng)該明白這個道理?！?/br>
幽冥谷本是華久棠為挽回姬千幻所建，海鏡此言毫無疑問便是懇求他看在華久棠面子上告知一切。然而姬千幻愈是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便越發(fā)酸澀苦悶，不禁冷聲道：“海鏡，你不必在此假裝恭敬，我知道你心里其實(shí)對我怨恨不已，你對我的感覺并不會因?yàn)槿A久棠而發(fā)生什么大的改變！”

海鏡未想到他說起另外話題，不覺微微一愣。姬千幻冷笑一聲，回首面向他，語中已充滿惡意，“我知道海映星在你心里的地位，而我這個曾經(jīng)假扮過他的人，在你看來一定是罪無可恕的，不是嗎？奉勸你一句，不要在我的面前做戲，因?yàn)槿魏稳说男乃嘉叶寄芸吹们迩宄?！?/br>
被姬千幻說中實(shí)情，海鏡面色也漸漸陰冷，一瞬竟如亙古凍結(jié)的冰原般冷冽，“既然你將事實(shí)說出，我也就不再隱瞞了。我的確始終對你心有芥蒂，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既是華先生所愛的人，便是幽冥谷的一員，不論我現(xiàn)在感覺如何，我都會去試著理解你，接受你。但是你呢？你又真的了解你自己么？你現(xiàn)在究竟想要什么，究竟需要什么，究竟該擁有怎樣的未來，你真的確定么！”

風(fēng)相悅見海鏡動了真格，急忙拉住他的手以示阻止。一旁，姬千幻卻已聽得怔住，海鏡所說的話如利刃迎面刺來，戳中他心中最脆弱的一隅。他置于被褥之上的手猛然一收，緊緊攥住一角，面容有了些許扭曲，看向海鏡的眸中充滿不甘與憤怒。

“哼，明明自己的問題都沒有解決，還敢對我說這樣的話。”姬千幻咬了咬牙，神情終于平和下來，卻又有了幾分興味，“海鏡，給我聽著，若你能將自己的心魔擊敗，再來找我，那時候，我就說出你們想知道的事情?！?/br>
“心魔？”海鏡見姬千幻松口，神色也恢復(fù)如常，卻對這句話疑惑重重。

“還不明白嗎？當(dāng)初你根本無法傷害扮為海映星的我，這便是死者加諸于你身上的枷鎖，即是你的心魔，你的弱點(diǎn)，若是你能將其克服，我就與你好好談?wù)?。”姬千幻的語調(diào)此刻已恢復(fù)起初的淡漠，再無一分波動。

海鏡點(diǎn)點(diǎn)頭，“好，這是你自己說的話，可千萬不要食言?！?/br>
姬千幻訕笑一聲，“我的話，說到做到?！?/br>
海鏡最后望了姬千幻一眼，沒有再多加言語，轉(zhuǎn)身便出了房間。風(fēng)相悅隨海鏡走出，偷偷瞟了瞟華久棠，見他并無慍色，才告辭離開。

屋內(nèi)，姬千幻卻垂下了頭，腦中不斷回響著海鏡的話語，眼中有了點(diǎn)滴濕潤。

他何嘗不知道，縱然將記憶變作闌干，關(guān)得住自己，卻關(guān)不住世界的變幻與物是人非。然而他卻總是止不住地將目光投向過去，駐足不前。

華久棠來到床邊站定，見他如此，只是默默凝注著他，未發(fā)一語。姬千幻緩緩抬頭，茫然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掃，猶如一汪化開的碧水般，漸漸清明。

憶起這幾日華久棠無微不至的照顧，以及那些曾經(jīng)一同度過的時光，他自嘲般地輕輕一笑，倚著床沿，放松了身子。

或許現(xiàn)在已是時候，邁開雙腳前進(jìn)了。

海鏡同風(fēng)相悅走出房門后，便泄氣地輕嘆一下，“唉，果然姬千幻不會那么輕易說出朱蓮島的事?！?/br>
“但他的話是什么意思？你要怎樣做才算是破解了心魔呢？”風(fēng)相悅瞥他一眼，臉上俱是不解。

“誰知道，順勢而為吧?！焙ｇR攤了攤手，眼神突地一沉，“只有一點(diǎn)我可以肯定，父親絕不會是我的心魔，若是沒有他，我又怎會有今天?！?/br>
風(fēng)相悅也明白海鏡一遇上海映星之事，便會失去理智，故而聽罷未置可否，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海鏡也一瞬沉默，但沒過多久，便一擊掌心，面上重新有了笑意，“對了，就算姬千幻不說，我們也可去問問玄塵啊！”

風(fēng)相悅也微微頷首，“那你快去吧，我在屋里等你回來。玄塵每次見我似乎都很不高興，我還是別去給他添堵，讓他不愿說話了?！?/br>
“好，我很快就回來，等著我！”海鏡說著，攬了風(fēng)相悅肩頭，在他額上落下一吻。繼而，他轉(zhuǎn)身向關(guān)著玄塵的小屋跑去，很快消失于樹叢中。

風(fēng)相悅始終凝視他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見那水藍(lán)色的身影，才打算回屋。然而他方一邁步，一陣衣袂摩擦的沙沙聲便灌入耳膜，驚得他驀然拔劍，點(diǎn)向聲源處，“是誰！馬上滾出來！”

月華如練，滿墜清輝。一道人影逆著月光自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