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進了洗手間。

    陸晚云不明就里地跟著他，看著他把一把剃須刀塞進她手里，在浴缸邊緣坐下，抬起了頭。

    “到日子了？”她這兩天已經(jīng)忘了記日子，這時候才想起來蔣一清的尾七應(yīng)該過了。

    “Yesterday（昨天）?！彼c點頭，只說了一個字，便仰臉閉起了眼睛。

    陸晚云握著剃須刀不敢動，她其實很怕。她從來沒有幫人刮過胡子，何況還是這樣滿臉深長的胡子。

    蔣一澈睜開眼睛看看她，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她定了定神，在洗手臺上找到一瓶剃須泡沫，研究了一下說明書，先擰了一條熱毛巾敷在他臉上。

    他兩只手扶在浴缸的側(cè)沿上，閉上眼睛，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很舒服。

    她把剃須泡沫噴在手上，仔細地一點一點抹上他的臉頰，等了一會兒，輕聲地說了一句：“別動，我要開始了哦?！?/br>
    她一開始的動作很小心，卻沒兩下就找到了感覺，看著他清瘦白皙的臉龐一點點地在自己手下展現(xiàn)出來，心跳又越來越快。

    她幫他剃干凈了臉上的胡子，又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臉，彎腰親了親他的臉頰。

    蔣一澈睜開眼睛，展開一個溫和內(nèi)斂的微笑，一如初見。

    “我們……”她有些猶豫地開口說，“一清……”

    他明白了她要問什么，握住她手說：“She would be so happy.” （她會很高興的。）

    她點了點頭。

    他說的沒錯，如果能讓他開心一點，一清也會開心的。

    能讓他們倆開心的話，陸晚云覺得很榮幸。

    春節(jié)假期里的浦東機場人還挺多的，都是一家老小出去度假的，碩大的候機廳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好在去土耳其的人不是很多，他們這一排三人座位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旅程是從空姐發(fā)的一顆甜到發(fā)膩的Turkish Delight（土耳其軟糖）開始的。

    不要說如此沖動地踏上國際航班，陸晚云根本就很少出門旅行。她出了門才想起來蔣一澈是去冰島追極光的人，旅行是他的主場。

    他熟練體貼地給她布置好頸枕，腰枕，毛毯，耳機，放低了座位讓她睡覺。

    她其實心潮翻涌，根本睡不著，但是見他也抱起手臂閉上了眼睛，只好放起音樂假寐。

    瞇了十幾分鐘，她暗暗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他也沒有睡著，雖然閉著眼睛，卻微皺著眉頭，一只手揉著額角。

    她抬起手按了按他的太陽xue。

    他順勢往她這邊靠過來，睜開眼睛看了看她。

    “頭疼嗎？”她指指他的額頭問。

    他點了點頭，依舊皺著眉。

    “躺下?！彼种钢缸约旱拇笸取?/br>
    他聽話地把安全帶放到最松，綁在腰上，橫過來半躺在她腿上，自己的兩條長腿則橫跨了整排座位，屈著膝蓋掛在外面。

    陸晚云側(cè)過身，面朝著他腦袋的方向，用兩只手托住他的后腦勺，拇指按在他的太陽xue上，輕輕地替他按摩起來。

    她覺得十分奇怪，這種事情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干過，連高正銘都沒有，對著他卻不知道為什么如此自然，似乎他天生讓人有種忍不住要親近的魔力。

    蔣一澈在她懷里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摸到自己的手機，按了一行字舉到她眼前：“好舒服?！?/br>
    陸晚云沖他笑笑說：“我mama以前做過按摩師。”

    他很賞臉地點點頭。

    “害你不能睡覺。”他又寫道。

    她摸摸他臉，搖頭說：“我不困?！?/br>
    “那我們聊聊天？”

    “好?！?/br>
    他想了一下問：“你最喜歡什么顏色？”

    陸晚云指指窗外的天空，“天藍色吧。你呢？”

    他笑笑，“你嘴唇的顏色?！?/br>
    她臉一紅，無奈地跟著笑起來。

    “你最喜歡吃什么？”蔣一澈又問。

    “太多了?！彼柭柤纾澳隳?？”

    “你做的羅宋湯。”

    陸晚云發(fā)現(xiàn)這個人簡直是在給她挖坑。

    “油嘴滑舌。”她說。

    他皺皺眉頭，表示沒懂她在講什么。

    “算了算了?！彼χ置槨?/br>
    “你小時候的寵物叫什么名字？”他又問。

    “我沒有養(yǎng)過寵物啊?！彼龘u頭。

    他有點不敢置信地看看她，撇了撇嘴。

    她發(fā)覺他的心情好起來很多，不由得也開心起來，但開心之余又有些后悔——她的懦弱和膽怯還是耽誤了太久時間。既然明知道自己是可以治愈他的藥，她為什么沒有早一點把每一絲每一毫骨血都碾碎了交到他手上？

    蔣一澈接著問道：“你最喜歡的運動是什么？”

    “呃……”陸晚云猶豫了一下，搖頭說，“我不怎么運動……你呢？”

    “網(wǎng)球?！彼褍芍皇直凵斓娇罩校燮鹆诵渥咏o她看，果然右手臂比左手臂要粗不少。

    “好厲害?！标懲砟竽笏母觳病?/br>
    蔣一澈忽然想起什么，爬起來從包里拿出iPad，點開了給陸晚云看：“你有沒有看過這個？”

    陸晚云一頭黑線。他翻來翻去的都是漫畫，她只能認出蜘蛛俠鋼鐵俠什么的，但是看不懂他們都在干嘛。

    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宅男的一面。她看著他的iPad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沒有意識到她在憋笑，又興致勃勃地問她：“那你有沒有看過Star Wars？”

    星球大戰(zhàn)？陸晚云這下笑著搖了搖頭。

    他很不甘心自己喜歡的東西陸晚云都不知道，又打了幾個作家的名字給她看，并且很認真地先找了中文譯名。

    陸晚云看著他在手機上查來查去，對著“菲茨杰拉德”“雷蒙錢德勒”和“塞林格”的名字無奈地沖他眨眼。

    蔣一澈很失望的樣子，抱著iPad倒在陸晚云的腿上，過了一會兒才又舉起手機：“那你最喜歡的書是什么？”

    陸晚云回答說：“紅樓夢?！?/br>
    知道他大概沒有看懂，她騰出一只手，把他手機的輸入法從筆畫切換到拼音模式，寫了這三個字給他看。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拿回手機表示：“我有試過，看不懂?！?/br>
    陸晚云揉揉他的頭發(fā)說，“回去帶你看電視劇，會比較好懂。電視劇的配樂也很棒?！?/br>
    這句話說完她就自知不對，立刻停下來，認真地繼續(xù)按摩他的腦袋，心里暗暗祈禱他沒有明白她說什么。

    可是他好像明白了。

    他端詳了她一會兒，問：“那天你跟田澄唱的是什么歌？”

    陸晚云一怔。那天在同里的廚房里她被田澄帶得一時興起，沒想到唱歌的過程全被秦書和他兩個人發(fā)現(xiàn)了，本來就有點懊悔，現(xiàn)在他這么直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