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干脆抓起他的雙手放在自己腰上，抱緊點，待會兒別摔了。你這樣子我還真不放心帶著你，感覺就像帶了個啥都不懂的孩子一樣。

車子發(fā)動時發(fā)出很大一陣轟鳴，小五嚇得猛地勒緊程俊，甚至把頭攥到他背上，力氣大得讓程俊驚呼一聲：喂，你別這么用力抱著我的腰啊。

小五的頭抵在程俊背上，用力地搖著。

程俊想掰開他的手，忽然想起他是海豚的事兒來，才恍然驚覺這家伙恐怕對聲音很敏感，摩托車這么大的轟鳴聲對他來說一定很痛苦。

于是立即熄火。

程俊扭身抱著小五，抬起他的下巴，果然看到他皺著雙眉緊閉雙眼一副很難受的表情。

沒辦法，程俊只好鎖了摩托車帶小五去趕公交車。

本來程俊的下班時間就跟程曉海的下課時間是相撞的，平時要么是對門兒的嫂子接她兒子的時候幫忙一起接，要么就是留在班主任老師那里等著程俊去接。這段時間對門兒的嫂子自己聯(lián)系了個工作，也忙，程曉海只能留在班主任那里。坐公交車本來就慢，趕到學(xué)校的時候老師都已經(jīng)透出不耐煩的神色。

曉海爸爸，我知道你忙，但孩子是你自己的，你不管干嘛都得先想著孩子啊。老師是個已婚婦女，自己也帶著孩子，過了下班時間不能按時回家，還得留下來替別人看孩子，結(jié)果程俊還不按時來接，她怎么會不窩火呢。

程俊自知有錯，被老師數(shù)落只能盡量陪著笑臉，不斷道歉，保證下次不會遲到。

老師沒好氣地說：今天就放假啦，也沒下次了。不過下學(xué)期你要是再遲到，我可不管了，這是小學(xué)又不是幼兒園。

程俊點頭哈腰，又是道歉，又是感謝，還連連稱贊老師的辛苦和不易，表示有時間要請老師一家出來吃頓飯，這才哄得老師一個笑臉。

呼，你們這班主任真夠難伺候的。程俊牽著程曉海走出校門，虛脫一樣吐出一口氣。

現(xiàn)在的老師可不比過去，家長們得像供祖宗一樣供著他們。別的不說，現(xiàn)在的小學(xué)，一個班級七八十人，孩子玩性大，沒什么自控力，如果位置靠后，老師看不見后面，孩子躲在后面玩了基本管不到，而且位置遠了孩子也根本聽不見老師講什么。

這種情況下，要是做家長的要是會來事兒，那老師保不準(zhǔn)還將你的孩子編在靠前的位置，即便做不了前面，那老師也會對這個學(xué)生多上點心，課堂課后會想著幫孩子指點一下。要是家長不來事兒，她才不會管你的孩子。

還有更甚的，在學(xué)校周邊有房子的老師還悄悄開小灶，打著給孩子補習(xí)的幌子，讓家長交錢，實際上也就是在放學(xué)后的那一兩個小時內(nèi)幫忙代為看一下孩子，順便輔導(dǎo)家庭作業(yè)，然后提供一頓晚餐，方便那些不能按時來接孩子的家長們。

可就是這種程度的事兒，他們要求每個學(xué)生每學(xué)期繳費五千，他媽的比上一年幼兒園還貴。并且，家長把孩子以這種方式托付給老師的，老師就格外關(guān)照，沒有托付的，老師基本愛管不管。

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程曉海這種家庭環(huán)境并不怎么寬裕的孩子就顯得十分憋屈。

程俊沒有讓程曉海去報名那些老師的狗屁補習(xí)班，一來不起任何作用，二來他堅信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fā)光，如果程曉海自己爭氣，不管坐在哪個位置也一樣會成績好。不過程俊比較會做人，雖然沒讓孩子到老師家開小灶，但也經(jīng)常會給孩子的班主任一點好處，而且嘴巴甜，會哄老師開心，所以老師平時對程曉海也還算上心。

小五叔叔！程曉海一出校門就看見站在路邊的小五了，歡叫一聲，掙脫程俊的手奔了過去。

小五看見孩子，本來清冷的目光瞬間柔和下來，嘴角輕輕彎起，展開雙臂迎接鋪面而來的小孩。

叔叔你回來啦！

嗯！

叔叔你走的時候也不打招呼，這段時間我可想你了呢。

我也想你！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那久別重逢的畫面讓程俊心里酸酸的，嫉妒得不行，臭小子，你叔叔才跟你相處幾天啊，就這么一副沒有他不行的樣子，你老爸我可是養(yǎng)了你六七年呢。

小孩子哪里懂這些話，眨巴著眼睛反駁程俊，說：小五叔叔會給我講海底故事，會看著我睡覺，會和我玩，你有嗎？你就會上班，連接我放學(xué)都會遲到。

程俊一口氣憋在喉嚨里上不來下不去，心里微微難受。

要說，程曉海說的也對，程俊在某些方面的確沒怎么關(guān)心到孩子，可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如果他不工作，不多賺點錢，他們父子倆的生活怎么辦？程曉海上學(xué)的各種花銷怎么辦？養(yǎng)活一個孩子哪兒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又不是百萬富豪。

孩子年紀(jì)小，體諒不了父親的難處，說的話難免傷人，程俊想給他講講道理，卻不知道該怎么說，最后只無奈地嘆了口氣，摸摸小孩的腦袋，什么都沒說。

回到家里程俊很快做了晚飯，當(dāng)然，給小五的是兩條清蒸魚。

飯后，程曉海纏著小五，一大一小窩在沙發(fā)里嘀嘀咕咕個沒完，當(dāng)然，嘀嘀咕咕的只有程曉海一個人，小五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一句話不超過十個字的說話方式，哪兒能跟上熊孩子的進度。

程俊洗了碗筷，將廚房和餐桌擦了一遍，又拖了地，這才過來把程曉海趕回他自己的房間，拉著小五到陽臺上繼續(xù)上午沒說話的話題。

小五，你是怎么逃脫的？程俊最關(guān)心的就是那件事，聽李靜茹說起的時候，他打從心眼兒里感到慶幸，現(xiàn)在小五就在他面前，他還是忍不住好奇想要知道全部經(jīng)過。

小五回想了一下，說：那個東西，跑得很快，很突然的一下，我就覺得在翻滾，很劇烈，然后破了好大的一個洞，我順著水從洞口流到外面，發(fā)現(xiàn)在下大雨，好大的魚，我聞到海水的味道，就一直往下滾，然后就掉進海里了。

明明過程很簡單，也沒什么驚險的事發(fā)生，可程俊聽的時候卻心情緊張，直到小五說到掉進海里，他才松了口氣。

我還一直擔(dān)心你呢，總館那邊的人可別分館這邊的好，那邊的人都挺沒愛心的。

雖然海豚不能用懲罰的方式來訓(xùn)練，但總館那邊的練習(xí)強度可比分館這邊嚴(yán)苛不止兩倍，海豚們的壓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大，他們的食物中頓頓都混入著大量的藥物和穩(wěn)定劑。程俊在總館培訓(xùn)的那年當(dāng)中，還發(fā)生過一條海豚因不堪精神壓力而沉入水底窒息死亡的事故。

海豚無法自主呼吸，大家都說那條海豚在水底沒能及時浮上來才死，可程俊明白，那條海豚它是自殺的。

所以他特別特別擔(dān)心小五，他當(dāng)時那么野性難訓(xùn)，那么叛逆，到了那邊還能有好日子過嗎？不過幸好，他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