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夸他小師弟，這時候也閉著眼睛吹：“甜甜的，挺好吃的。本來湯圓都差不多，你第一次做，就做成這樣，真的好棒。就是太燙了，我說話都不利索了?！?/br>
商寧心里默默道，哪里不利索了。但他面上卻還是止不住笑意：“那就慢慢吃吧?！?/br>
***

臨到傍晚，暮色四合之際，江煙把自己和他小師弟裹得厚厚的，就往上錦城城郊去了。

他之前和他師弟說好一起去過燈節(jié)，因此江煙就在初七初八過后同街坊鄰居打聽過燈節(jié)的事。據(jù)左鄰右舍們說，十五這天在城郊的河畔有廟會，還有助興的節(jié)目，河邊熱鬧得很。

兩人一路走過去，河還沒看見，倒是先遠遠地望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雖然人數(shù)不及七夕那日，江煙在望江樓上看到的金陵城的人多，但這同他們之前一路走來的東北境內(nèi)的各小城相比，上錦城的人已經(jīng)算是很多了。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河面上黑沉沉的，但街邊甚是熱鬧。有搭棚子雜耍的，棚子里燃著好幾根亮堂的燭火；還有賣糖人賣各種小玩意兒的，旁邊點著一小根蠟燭，臉上凍得通紅，手都揣在袖子里；最亮堂的要數(shù)賣河燈的攤子，滿滿一地的光亮，暈染出一片昏黃的光圈，模糊地隔開明與暗。

江煙在一家攤子前蹲下來，這攤上賣了許多種類的燈。有兔子的，有荷花的，還有亭臺樓閣的。攤子上的老人一臉和藹的笑意，努力說著一口不怎么標(biāo)準(zhǔn)的官話道：“男娃子有啥看中的嗎？俺老漢這里可多咧?！?/br>
江煙在金陵城那樣有名的江南重鎮(zhèn)，溫柔水鄉(xiāng)長大，他所見過的河燈數(shù)不勝數(shù)，幾乎每一盞都比這攤子上的精雕細琢，栩栩如生。他匆匆掃了一眼，沒一個看上的。江煙想一想，轉(zhuǎn)頭看向商寧道：“小師弟可有什么看中的嗎？”

商寧滿目映著溫柔的火光。

他沒怎么見過河燈，也沒用過。從前他去找回陽草，也遇上過燈節(jié)，也遠遠見過河邊一片燈火通明。只是他沒有錢，往往都只是駐足看上一陣，就不得不繼續(xù)趕路了。

商寧也蹲下來。他的目光在攤子上逡巡，最后挑了個玉兔燈出來。那兔子應(yīng)該是用白紙糊的，紅眼睛長耳朵，抱著個蘿卜一臉無辜。雖然做工有些粗糙，但內(nèi)里點亮的燭火將白紙染成暖黃，盈盈潤澤，看著真有幾分玉兔的質(zhì)感。

江煙沒想到他師弟平日里沉默寡言，老成持重，竟然會挑了個這么可愛的兔子燈出來。他默默記下他師弟的喜好，又笑道：“不如小師弟給我也挑一個？”

商寧看他一眼，從旁邊又挑了個兔子燈?？茨峭米拥男螤钸€是個小的，窩成一團在睡覺。

江煙沒想到他師弟給他挑了這么個燈出來，他接過來笑道：“原來在小師弟眼里，我這么能睡啊。唉，沒辦法，眼睛一閉就想睡覺，我也很無奈啊?！?/br>
并不是這樣，是你和他一樣可愛。

商寧在心里默默道，不過他沒有說出來，只是看著他師兄笑了一下。

江煙看了看，提醒道：“你這買的都是提燈，再買兩個河燈吧，這樣到時候可以到水上放?！?/br>
商寧點點頭。他這次選的燈就是很普通的荷花燈和小船燈，專門用于在河上放來祈愿的。

江煙看他挑完，這才掏出錢袋付錢。

兩個人提著燈慢悠悠地往河邊走，江煙提著那睡著的兔子燈晃來晃去，見里面透出來的暖黃的光將這兔子映得仿佛玉雕一般，便不由得道：“還行，還挺好看的?！?/br>
商寧笑而不語。

快到河邊的時候，一眼望去人還挺多，大家都在放燈。江煙挑了一個比較安靜的河段，這邊離得遠，走過來的人少，因此河面河道上都挺黑，只能看見前面熱鬧的地兒燈火通明。不過商寧和江煙并不介意，反而覺得挺安靜的，適合兩個人呆著。

江煙把荷花燈和小船燈都拿出來，他借著商寧提著的玉兔燈透出的光把之前帶在身上的火折子找出來，揉了幾把讓火折子打出火來，這才轉(zhuǎn)頭沖著他小師弟笑道：“放燈吧，你先放，記得要許愿呢?！?/br>
商寧點點頭。

兩人依次點燃河燈。在將其推入水中前，江煙在心中默念道，愿他師弟健健康康，長命百歲，成功找到回陽草。

輕輕一推，河燈入水。被光映亮的水面泛起微微的波光，荷花燈和小船燈相互依偎著沿著河道緩緩飄遠。沒多久，他們的燈就和別人的燈匯合了，整個河道上一片璀璨的燭火，映得人的眼里都有小小的兩團火。

江煙站在暗夜里，心情十分寧靜。他看著那連成一道長龍的暖光，有些情不自禁地想念起從前在金陵城的日子，在清福門的日子。繼而他又想到遠在江南的爹娘，還想起師父們，想起梁之平，想起邢大哥，想起他的一些朋友們。

他一聲長嘆，思緒飄散開來，種種離愁別緒陡然間一齊涌上心頭。從前他闖蕩江湖，朋友眾多，即使是這樣的日子，也熱鬧的叫人想不起家，想不起親人來。而今只剩他和他小師弟，此時周遭又寂靜，江煙隔著河岸，遠遠地觀著對面攜家?guī)Э诔鲇蔚臒狒[，就不禁想得多了一些。

袖子被拽住，江煙一低頭，就見玉兔燈一跳，他師弟的臉被暖黃的光映亮。

商寧道：“師兄，我們回去吧?！?/br>
看著他小師弟，江煙心頭的情緒淡了一些，不管怎樣，他小師弟還陪著他呢。想到這里，江煙笑道：“好，我們回去?！?/br>
***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江煙發(fā)現(xiàn)商寧發(fā)燒了。

他這一天難得地沒有被叫醒，而是自然醒來。醒來后他就覺得有點不對，此時外面太陽升的很高了，而他小師弟還在他懷里睡著。

江煙眉頭一皺，掀開被子一看，就見他小師弟呼吸沉重，臉上通紅。他伸手一摸，就感到商寧的額頭guntang。

商寧發(fā)燒了。

江煙有些懊悔，想著是不是昨晚上在河邊呆了太久，被夜風(fēng)吹的。其實江煙已經(jīng)十分注意，昨天傍晚出門前，江煙仔細給他小師弟裹了厚厚的棉衣，戴了棉帽，自己也一直沒有離開過商寧，看他也不像冷的樣子才放心帶他出去的。只是他忘了他師弟腿上中了寒毒，不可與常人相比，就是一點點冬日夜風(fēng)的涼意也受不住。

都怪他粗心大意！

江煙先給他小師弟蓋好被子，本想著要不要用冷水給他敷一下額頭，又怕商寧連這點涼水也禁受不住。他想了又想，最后一咬牙，還是盡快穿好衣服，把房門都遮掩好，自己出門找大夫去了。

醫(yī)館離這很有些遠，江煙用了輕功一路趕過去，結(jié)果剛過完年，大夫出診去了。店里的學(xué)徒也忙不開，走不了。江煙只好說清楚癥狀，讓人開了藥方。他沒熬過藥，害怕自己弄不好，因此多出了些錢讓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