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有點黃，下巴上冒出了些青頭，沒有修整，看起來不太好看。

楚易越看越煩躁，之前他想了大堆的話要和秦睿說，他是想坦白說喜歡，可是臨陣了，他又堵得說不出來了。無論怎樣的開口方式都讓他覺得挫敗和不安，情緒被壓抑得很低，他對著鏡子嚎了兩聲，立刻就聽到背后傳來一聲驚叫，女人的叫聲。

楚易轉(zhuǎn)身破口沖那女人吼道：“這是男廁所，女士，你走錯了?！?/br>
那女的臉一紅趕緊退了出去，仰頭一看，又走了進去道：“這是女廁所。”

楚易一愣神，脫口道：“放屁！”隨即掃了一圈洗手間內(nèi)的裝潢，挑了挑眉，兩步竄了出去。

開局不利??！

幾分鐘后，秦睿就到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周到，像是他第一次約楚易吃飯，從口味到賣相他都記得楚易喜歡的。只是吃飯的時候止口不提雜志小報上有關(guān)的傳聞。

不過楚易也不在意，他也沒開口提，就是喝酒，也不急，慢慢喝慢慢醞釀。

等到酒勁兒上來了，楚易才緩緩開口道：“秦睿，我給你說個事兒。這事兒呢，有點棘手，我想求你幫個忙?！?/br>
秦睿給他倒了點酒，溫柔道：“說吧?！?/br>
第六十七章

楚易舔了舔唇沿，附著在上面略帶澀味的酒汁浸入口腔里，這一點點酒意仿佛比剛剛?cè)肟诘臐M杯更加刺喉，燒得他連食道都干裂起來。滿肚子的話統(tǒng)統(tǒng)堵在喉嚨口，那些看不見的言語仍舊帶著深海一般沉重的壓力讓他連發(fā)音都變得無法控制。

楚易不由自主的伸手摸著身上的口袋，他的動作帶著太多的不確定和忙亂，像個患有阿爾茨海默癥的老年病患，妄圖從身上找出僅有的證明身份的東西。終于還是從褲袋里掏出一包煙。

“不要介意，我不點?！背讑A出一支塞入嘴里，煙盒放在桌面下，是因為他夾煙的手指有點抖，也許是喝了酒，做這種精細的動作神經(jīng)反應(yīng)不夠靈活，楚易自嘲的想。

香煙與嘴唇相接觸的那一刻，他好像才終于找回了一點點主心骨，壓力大的時候，他就抽幾支煙做緩解，這么多年來，這是他僅有的維持下來的減壓方式。楚易想起和秦睿喝啤酒的那次，如果現(xiàn)在秦睿愿意提供單獨的心理解壓指導(dǎo)，他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

“還記得這東西嗎？”楚易把壓在手指下的一塊圓形籌碼推到桌子中間，那是當(dāng)初在何林的地下賭場贏回來的，楚易留了一枚一直放在錢夾里，他當(dāng)時是為了警醒自己秦睿隱藏在溫柔背后的貪婪，不能用這種廉價的東西來換取楚大少的珍貴感情。而現(xiàn)在，這枚小小的籌碼正恥笑著楚易自大的愚蠢后果，他自以為是的真情其實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因為感情從來沒有成本。

秦睿傾了傾身體，道：“怎么了？楚易。你有什么困難可以告訴我，我能盡力幫忙的，我都會去做?！?/br>
“你說過三年時間換我的全部信任吧?！?/br>
秦睿眼皮跳了下，他大概是表述過相同的意思吧，不過親耳聽到從楚易嘴巴里說出這樣話卻意外讓他感覺格外的復(fù)雜。有眨眼的一瞬，就連秦睿也浮起一絲沒有源頭的焦躁，不是事情脫離了掌控，而是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仿佛發(fā)生了一種錯位，很快這種錯位就急劇的擴大。

“不用三年的時間?！背走肿煨ζ饋?，收回那枚籌碼，他把嘴里的香煙拿下來，站起來俯身將那支帶著點酒氣的香煙合著手送到秦睿嘴邊：“我用全部的信任來換你的心。秦睿，你敢嗎？”

秦睿推開楚易的手，有一點他想得不對，楚易絕不是枯燥無味的人，至少對他來說不是。比如像現(xiàn)在，看著他在泥潭中陷入了一半的身軀了，還想氣勢洶洶的拿剩下的一半賭出絕地反擊的未來。他以為秦睿是什么？慈善家？

秦睿不是慈善家，楚易也不是傻子。這一句話背后的無奈，雙方都心知肚明。楚易要的只是一個淺薄到不能再淺薄的機會，也許這個機會在秦?？磥聿贿^是令這場游戲變得更刺激的轉(zhuǎn)折點。

“我不敢?！鼻仡Ｃ蜃煨ζ饋?，他抽過那只煙扔進煙灰缸里，“我也不需要。坦白說，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我想很多東西就只不過是時間問題。攻城戰(zhàn)雖然普遍艱難，但圍城的一方只要有足夠的軍備和糧草，即便是拖也能拖死守城的。況且，楚易，你都已經(jīng)開城門了，我還需要和你做交換嗎？”

“秦睿，你就不能真正讓我一次？”楚易嗤笑一聲，清了清喉嚨，繼續(xù)道：“也許你不需要吧，我也不想再兜圈子?！?/br>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頭注視著秦睿道：“我很喜歡你，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有未來。也許這樣的想法存在有一段時間了，不過我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并下決心想要做出改變的時間并不太長。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很糟糕，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這樣的關(guān)系醞釀出的感情也許你會恥笑我吧，很丟臉對不對？但它確實存在了，無論如何，我希望能努力維持下去，哪怕是我單方面的改變和努力，我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

秦睿，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不一樣，但你在我心里和任何人都不一樣。以你的身份地位，我能給你的東西恐怕很有限了，但我會努力?！?/br>
楚易忽然覺得舌頭發(fā)僵，努力，最貧瘠的字眼，最無用的承諾，他只是想盡力表達出他能給予秦睿的極限，但這份極限似乎仍然太少，猛然間他幾乎開始憎惡曾經(jīng)的自大，肆意揮霍的溫柔即便那些溫柔不一定真實。他誠惶誠恐的開始想，如果自己更溫柔點呢，更放得下那些無所謂的面子一點呢，是不是他們之間的距離會更近一些，是不是今天他坐在這里說這番話的時候不會如此害怕和擔(dān)憂，是不是他即便說愛，也不會顯得可笑而卑微？

但他已經(jīng)盡力了。

他在秦睿面前也許就是一個赤貧的人，他需要極大的勇氣才敢對著一個富足的人說愛。從自大到自卑的極大落差給予他的痛苦和陰霾隨著感情加深愈發(fā)的加重，因為他面臨的并不是一段正常的感情，而是脫胎于畸形關(guān)系下單方面產(chǎn)物，他的自卑不僅于他的一文不名，更源于那段恥辱般的開局游戲。

他輸?shù)脧氐?，他卻要為愛撿起恥辱和自尊，直面對方冷漠的目光撕裂開熱血澎湃的胸腔，指著那顆跳動的心告訴對方，這是他的唯一，唯一給得起，唯一心甘情愿給出去的東西。

可是就算是這樣，還是不夠。

他怕，他怕秦睿嫌那些鮮紅的血臟了手。他怕他全部的熱情都不足夠打動秦睿那顆堅冷的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