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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我在云海斷崖上對峙之時不就說過,你我之間,不是我殺你,就是你殺我。既然如此,又何須管這個中因由,你不肯引頸就戮,那就使出法力,殺了我,破了你的天命?!?/br>魔尊眸色微微一震,忽而像是明白過來他的意圖,一時心內(nèi)震驚不已,又抬眼向他看去,認真地道:“我不會殺你,千年前那一次,我已經(jīng)懊悔至極,倘若天命合該我死在你手里,我也認了?!?/br>長垣緊緊握著劍柄,面上的冷漠之色卻已有些動搖,不由自主便退了一步。魔尊趁機更上一步,極近地看著他道:“師父,我已經(jīng)體會過失去你之后的痛苦滋味,我就不信你今日殺了我,心中竟不會后悔。”他不顧少微劍鋒芒冰寒,伸手撫到他劍刃上,“那日看著這柄劍從我胸前穿過,師父心里,是什么滋味?”長垣原本冰冷的目光驟然潰散,唇角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深深呼吸幾次,才抬起眼來,看向魔尊,低低地開口道:“我若殺了你,也未必有機會后悔?!?/br>魔尊愣了愣:“什么意思?”長垣沒有急著答話,只看了他片刻,才緩緩道:“我在昊元反下靈臺后愧對諸仙,不愿與他們照面,所以不赴仙宴,不聽法會。但在那之前,我也曾去西方聽過幾次法會,其中有個法華經(jīng)中的小故事,我至今還記得。”魔尊沒想到他竟在這時提起什么故事,更是覺得奇怪,可又想起當年在瓊華殿時,只有他們師徒兩個作伴,長垣便常常撫著他的頭,溫聲跟他說些人間仙界的典故故事。他一想到那段時日,心中戾氣頓消,不由忍耐著性子聽了下去。不同以往的是,長垣從前和他說故事時都溫柔和緩,聲色悅耳,此刻站在冰雪中,手提寒意凜冽的長劍,卻有些低微的沙啞。只聽他道:“那故事是說,有位比丘收了很多弟子,其中有個弟子惡性難除,犯下許多罪業(yè),比丘卻始終未曾管教指引他。后來那弟子惡貫滿盈,不得善終,轉世更是墮為龍身,鱗片內(nèi)布滿蟲蟊,無時無刻不咬噬他血rou。那龍禁受不住痛苦,叩問天命為何要受此果報,這才知道他前世做沙彌時四處造業(yè),而他師父竟也聽之任之,以致他今世遭難?!彼f著,又深深看了魔尊一眼,才道,“他既知前因后果,便對他師父心生怨恨,想要尋他師父報仇。那時比丘正在海上乘船,那龍攔在船前,要船上眾人把比丘交出,否則便要掀起惡浪,將整艘船掀翻。船上乘客正面面相覷之時,比丘已自己走到船頭,縱身跳入大海?!?/br>魔尊一聽這結局,立時變了臉色:“師父你……”“比丘雖未作惡,可教出惡徒,便是他的罪孽,他自然要以身填海,了此果報?!遍L垣說著,又放沉了聲音,“昔年你率諸魔攻打仙界,允參等眾多靈臺弟子皆殞命于劫難之中,除此之外,三界之中還有無數(shù)生靈罹難。你自己也說過,千年前在仙魔之戰(zhàn)中死去的生靈到現(xiàn)在還有大半在冥府中不得投胎。這些業(yè)障自然是你的,但又何嘗不是我的。所以即使我沒有變成這副半仙半魔的樣子,我也再無顏面回到天界,去見師兄和各位仙長?!?/br>魔尊聽他話語悲愴,不由咬著牙道:“所以師父是打算殺了我,而后和我同死么?”長垣笑意苦極:“除此之外,我還有別的路好走么?”“自然有別的路!”魔尊沉聲喝道,“如今三界太平,魔界與仙界并無紛爭,仙魔殊途早已是千年前的舊事。只要師父肯將這些事揭過不提,仙界中又有誰敢拿這些舊怨向我尋仇。”他頓了頓,又看向長垣:“況且仙界諸人都是虛情假意,師父不肯再見他們那是再好不過,不如跟我去魔界……”長垣聽到此處,忍不住就是一聲冷笑:“跟你去魔界?難道我教出兩個徒弟皆是魔頭還不夠,我自己也要墮入魔道,才算完么!”魔尊聽出他是動了真怒,只好閉了嘴,沒有再說下去。“再者,”長垣眉頭緊鎖,低而冷地道,“你方才說什么三界太平,都是哄人的話,我雖不知你為何肯在仙魔之戰(zhàn)后應下三界之盟,但先前在離恨天上親眼目睹你與普化天尊等眾多仙者大起爭執(zhí),可見你骨子里依舊憎惡仙界,只要得到機會,定是要除之而后快。而仙界對你,不外乎也是如此,他們?nèi)缃裰皇菬o力剿殺魔界,等到時機成熟,自然又是一場惡戰(zhàn)?!?/br>這番話,魔尊無法反駁,卻仍是不甘心地道:“就算將來要與仙界再起爭端,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之事,師父為了這些將來之事,現(xiàn)下就非要殺我不可么?”長垣低下頭,仔仔細細看著手中劍刃光芒,良久才嘆息道:“要殺你,本不該等到現(xiàn)在,早在當日紫宸師兄察覺你身上魔氣之時,我就該一劍殺了你??上б荒钪睿K是釀成大錯?!彼f完,手腕一動,已將少微劍豎在面前,沉沉道,“與其等到將來仙魔死戰(zhàn)之時,我再受煎熬,進退兩難,不如現(xiàn)在將你除去,或者……你來將我除去?!?/br>魔尊心中震驚,只見他手中長劍猛然飛起,光芒耀眼,卻不是使出天罡劍陣,而是以鎮(zhèn)劍訣化出強大劍氣,此舉顯然是要激出自己身上的魔煞之氣。他知道自己一旦煞氣上涌,說不定便要魔性大發(fā),動用魔界之力。到那時無論長垣被魔界之力所傷,還是會趁機進入魔界去斬自己精魄,都是極其不妙,所以他抵抗鎮(zhèn)劍訣的同時還不忘去克制體內(nèi)亂涌的煞氣。然而他自從化作魔身,一直都是恣意行事,縱情縱性,根本不擅長克制忍讓。那冰寒劍氣鋪天蓋地壓下來的瞬間,他骨子里那股血氣驟然便被激發(fā)而出,眼珠變得血紅,背后也隱約浮現(xiàn)出一抹暗紅黑影。他意識到自己已不由自主將召喚出了魔界,趕忙強行斂住心神,不肯再打開魔界之門,而長垣似乎也察覺到他的心思,催動著鎮(zhèn)劍訣愈發(fā)兇猛地壓了下來。兩人身上同時煥出淡藍和暗紅兩道強光,而后猛然撞到一處,這兩股皆是至強的仙魔之力,立時把整個大荒境都震蕩得搖動起來。方才停止雪崩之勢的冰山雪峰自然不能幸免,只聽幾聲驚雷般的沉悶巨響,他們腳下的雪峰連同雪峰下巨大的冰川忽然裂開,已然有了下沉之勢。長垣和魔尊皆是一驚,不由便要騰空而起,誰知那冰川裂開后,下方忽然煥出一道奇異光芒,將這大荒境內(nèi)傾瀉的冰雪和那兩人的身影一起吞沒了進去。長垣醒來時,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方才那變故來得太過突然,饒是他也有些猝不及防。依照他與魔尊的道行,便是天崩地裂,想來也能逃出升天,卻不知方才冰川下那道深淵有什么古怪,竟讓他和魔尊都使不出法力。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肩膀,緩緩坐起身,忽而想起剛剛墜落的剎那,魔尊竟還有余力向他撲來,在那連綿下落的冰雪中將他護在了懷里。這情景剛一浮現(xiàn)在腦海中,他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