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帝玨轉(zhuǎn)過身，泛白的指節(jié)用力揪住了胸口的衣衫，蒼白細膩的額頭也漸漸滲出了淋淋細汗。

僵直的脊背有了微微的彎曲，僵硬的面孔也顯出了一抹恍惚的神色。

帝璟從山石背后迅速現(xiàn)身扶住帝玨，面色焦急:“怎么了？”

盤古緩緩度步而來，瞇著眼道:“他心痛了?！?/br>
帝玨恍惚的神色轉(zhuǎn)為了疑惑。他，心痛了？

原來心口這種悶悶的鈍痛，便是心痛了嗎？怪不得手下平滑的肌膚，好像開始有了微微的彈動。

是他沉寂的如意心，終于跳動了嗎。

“怎么可能！”帝璟放開帝玨的手臂，一臉不亞于沈涼玖落下山崖時驚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可能！玨怎么可能為他心痛！”

盤古平淡的看著帝璟，道:“你已經(jīng)感受到了，還要欺騙自己么。”

帝璟猛然退后三步，跌落在石堆之中。雪白的衣袍頓時染上了骯臟的顏色，他卻渾然不覺。

“幾千年了……我都沒有讓玨的心為我哪怕起一絲的波瀾……這個少年，他怎么可能！！”

帝璟猙獰的團身撲上，將帝玨撞倒在地。

“帝玨！不可能的……你的心根本不可能痛！”

帝玨被帝璟緊緊的壓在身下，后背抵著尖銳的石塊。他皺著眉閉著眼，緊抿著唇。

“為什么不回答我？我好恨你無動于衷的模樣……帝玨！回答我！！”

“帝璟?！北P古一手拉起帝璟的身體，不贊同的道:“不要迷失了自己。”

“迷失？哈！迷失??？”帝璟混亂的搖著頭，身體隨著不穩(wěn)的腳步搖晃著?！拔易分鹆怂麕浊炅耍∷麉s只為了一個人類……那個人類，做到了我帝璟幾千年都沒能做到的事！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br>
“帝璟！”盤古喝道。

帝玨依舊仰躺在亂石之中。胸口那個疑似存放著心的地方，正突突的跳動著。

“玨……”

淚水模糊了帝璟的視線。幾千年堅信的事物，如今一夕崩塌。

“玨……我的心也好痛……”

茫然之間，只聽高亢龍吟從山崖之下沖破云霄，直沖天際。

一頭雪白巨龍蜿蜒而上，在崖邊徘徊不定。

修長的龍尾，卷著一個瘦弱的、血跡斑斕的身體。

“真是令人驚訝！難得想化為原型乘一乘風，就看到這具跳崖的尸體……真是晦氣。”

一陣白光散去，一個英俊無匹的冷硬青年手里提著一個緊閉著雙眼的人，面色不虞。

盤古微笑著頷首:“夙寒，你也長這么大了?！?/br>
君夙寒一雙金紅的眼眸充斥了桀驁的意味，他微微彎腰:“君夙寒參見盤古大帝。參見帝仙。參見天帝?！?/br>
“起來吧?！北P古手腕一轉(zhuǎn)，沈涼玖就被盤古接在手中。

君夙寒眼珠一瞥，驚訝道:“帝仙和天帝怎么……”

“夙寒，若沒有旁的事，就回去吧。”

君夙寒順勢告退。

“他沒死？”帝璟面目陰沉的看著盤古手里的人，心中各種滋味翻涌而上。

盤古用手一探沈涼玖鼻息，嘆道:“他死了?！?/br>
“璟，若是太過執(zhí)著于一件事、一個人。你會迷失本心?！北P古面目平穩(wěn)，似乎置身事外一般，平靜的闡述。

“我已經(jīng)執(zhí)著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經(jīng)和我的心融為一體。大帝，就算迷失自己，迷失本心，我也不會放下。他對我來說本就不只是喜愛的人那般簡單，他是我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他是我的信仰，是我活著的支撐，是我心中的神??！”

盤古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同情的悲憫的神色，看著雖狼狽猶不失艷麗的帝璟。

“大帝，告訴璟，你是怎么做到的，這樣無動于衷，這樣毫不在意……可你的情意，遠比璟純粹的多！”

凝聚的水霧在帝璟眼中流動，朦朧而氤氳。

“因為從一開始就不抱有希望，所以無論什么結(jié)局，都可以泰然承受。”

“既然玨兒已經(jīng)作出選擇，那我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盤古微笑著走至帝玨身旁，單膝跪地，愛憐的撫摸著那如玉的臉頰。

“你總是想要一個完整的父親，而我卻不想做你的父親。你一定感覺很失望罷?！?/br>
帝玨茫然的看著盤古。

“我從來不知道有什么事能夠讓你開心，可是阿九卻總能輕易做到?！北P古覆住帝玨的手背，輕輕的用指甲刮著他的手心。

“我知道，不管是身還是心，你都感覺不到疼痛，但如今阿九卻讓你心痛了，你知道這代表了什么，你知道的?！?/br>
帝玨茫然的點頭。

“你茫然的模樣真是可愛?！北P古忍不住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朵小小精致的雪白玉制白玉蘭，將它塞進帝玨的掌心，再控制著那五根手指收攏，握緊。

“璟，隨我離開?！?/br>
“大帝？你要做什么？”帝璟拽住盤古的衣袖，眉宇間再次染上淡薄的憂愁之色。

“離開就是了，哪里要問這么多?！?/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九章-結(jié)局

帝玨緩慢的坐起身，凝視著一旁平躺的沈涼玖。

那張已經(jīng)褪去少年青澀的青年面孔，依稀還能分辨出小阿九天真無邪的輪廓。

早已不合身而變得寬大的衣衫，此刻浸滿了血跡。掌下觸/手的肌膚，冰冷而毫無生氣。

是我的緣故，才會讓你性情大變。其實我從不曾怪你。

我只是不想給自己平添負累?？墒乾F(xiàn)如今的你，原來對我來說，早已不是負累了。

緊握住對方的人，不止是沈涼玖。他帝玨，同樣也是如此啊。

多少年的沉睡，甫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脆弱的蜷縮在他影中的小小少年。

遭逢巨變，無可依靠的沈阿九，便將整副身心都托付給了沉默的帝玨。

帝玨接受了他的托付，同樣的，也將自己對人世的那一絲幾可忽略的留戀，加諸于小小的阿九身上。

“阿九，你很自私，但其實，我也很自私。盤古和帝璟如何，我都不想知道。只有你……”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點上沈涼玖冰冷的眉心，一個若有似無的‘玨’字，飄蕩著緩緩滲入。

帝玨伸手將沈涼玖的尸體抱起，嘴角扯開一個淺淡的弧度。

“不管你以后會是什么模樣，我這顆心是為你而跳起，你可不能始亂終棄。”

嘴角的笑容愈發(fā)擴大。帝玨輕聲一笑，撫上沈涼玖潮濕的發(fā)間。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遺失的記憶

吾凝視著他，他凄婉的笑。

蒼白精致的臉，嫵媚的眼角尤流淌著淚痕。

吾